第26章 党羽
“嗯。”
“萨米特。”
无忧轻声唤道，调整下身体，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他，那是双能洞察一切的漂亮眼睛，在他面前，似乎不再有秘密存在，而自己的思想却无人可窥觊。但如今双眸却满是疲倦和疑虑。
“殿下！”
跪地的萨米特抬头对上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睛，略显惊讶，能够向人流露出真实的一面，证明那人，已是他的朋友，完全信任，又‘害怕’的人，害怕他的背叛。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无忧又是孤独而可怜的。
“我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他浓眉紧锁，额心揪出一座小山峰。
至今为止，几天内，丧生于他手的人已几百。不论当事者还是家眷，不论老人小孩，只要与异己者有联系，都逃脱不了死亡。冤喊之声萦绕耳畔，惨绝之像烙印眼底。
“政治，如同战争，厮杀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仁慈之心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复之地，殿下这样做，是自保，对敌人无狠绝之心便如同养虎于室，特殊时期的无奈之举，不应说有错……”
无忧长叹口气，眼神坚定而冰冷。另一个他，又回来了。
“公布下去，五日后登基与封妃大典同时举行。而苏深摩王子的妃嫔与子女们，则定于登基后第二日在集市举行火葬，追随他们的丈夫，以显忠贞。同时，为城内外那些不安份的人，做个榜样……”
无忧笑眯眯说道，不含一丝温度。
“是。”
虽然心中疑惑，萨米特却深知君臣之道，有些事，务须多问，多问无意。
第二日，无忧与众臣接见帝舍罗公主及随从。
随着厚重大门的打开，一个面蒙轻纱体态丰满优美的盛装女子出现在眼前，让人眼睛一亮。
见她款款走至无忧面前带来一阵花香，随后单膝跪地，低头一手触摸无忧脚趾然后回手抚于自己额间，表示最高的尊敬。
“糍婆傩国帝舍罗参见伟大的无忧殿下……”声音温婉如莺，低垂的美目流波，惹人怜惜。
“我们即将完婚，你也无须行此重礼。”
无忧起身轻轻将她扶起，两眼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不禁红润起来，娇羞起身回谢。然后退身站于一旁。
忽然，祭司加拉瓦大步走到厅中，面向大门高声说道：“糍婆傩国与孔雀王朝修好并联姻乃天下之福，三日后在众神庇佑下行我国国王登基大典同时与帝舍罗公主成婚，册封正妃，举国欢庆……”
“祭司大人！恐怕您说错了，是成婚封妃，却不是正妃，而是侧妃为嫔……”无忧面带笑容，不慌不忙镇定说道。
“什么？”
加拉瓦未料如此，大脑停顿半拍，转身对峙上无忧那挑衅的眼神，而一旁的帝舍罗更是惊讶万分，乌黑闪亮大眼有瞬间的失望。她猛然转头看向无忧，脸上薄纱飘然而落，纯正的印度美女的面孔展现众人眼前，公主的高贵气质让众人赞叹，只是突发的变数使她脸色略显苍白有些尴尬，让人不忍。
无忧眼睛扫过众人的质疑与探究，视线最后落在帝舍罗的脸上，那委屈、无措的样子的确让人心疼，不管怎样，他与加拉瓦的暗斗，帝舍罗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我，完成父王遗愿，成婚封妃，而父王之命也未指定帝舍罗为正室，如今我将为一国之主，后妃之位定需一名德贤兼备的女子，祭司亦不用过于担心，我仅有一妃，如帝舍罗可以胜任后宫之首时，我定不会吝啬的。”
没有给人发表意见的机会，肯定的态度，充足的理由让众人哑口无言。
无忧饶有兴致的看着如当头一棒，气焰顿失的加拉瓦，跟我斗？这只是小小的惩罚。他扯出个迷人的笑容，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连神官也不可以……
帝舍罗双唇紧闭，不愿别人看出她的情绪，一直低头盯着脚边地上。她是糍婆傩国娇贵的公主，第一美女，是以正室身份嫁过来，如今王座上那男人的一句话便使她颜面尽失，背负屈辱，心有所失，却木已成舟。整理好心情，展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优雅走到厅中站在加拉瓦身边，她的出现，也打断了二人眼神中的电光火石。
帝舍罗看了眼加拉瓦说道“祭司莫怪殿下，殿下言之有理。我只是一个众人眼里娇贵的公主，正如殿下所说，成为如此强大的孔雀王朝国王后妃是需要过人的智慧与贤德，能成为殿下侧妃，服侍殿下，已是荣幸，又怎会计较是否正室呢？还望大家不要因为我而使殿下为难。”
帝舍罗的言辞恳切，知书达理让大家佩服。而加拉瓦更讶于一个公主可以如此安静、毫不计较的做出牺牲与让步。胸襟开阔不亚于男子。比起王座上那人，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帝舍罗一直爱慕的看着无忧，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混身有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危险的如同一头凶猛的豹子，稍不留神便会被啃噬的尸骨全无，但是，她却喜欢。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算不是正妃，也甘愿。
在无忧的眼神中，却无法寻到一丝爱慕，女人，是不可相信的一群人，对她们好时，得寸进尺、不实抬举，不好时，反而如同猫咪般听话。
所以她们，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是不配得到他爱的人。但帝舍罗渴望的眼神又令无忧满意。他不爱她，却不允许她不爱他。
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另一个女人的相貌，让他莫名烦躁起来。如果她也能像帝舍罗一样……
不！他的心，在拉哈尔消失的时候就已死去，那是一个危险女人，危险程度，不亚于让他失去孔雀王朝……
新王登基与封妃的庆典奢华无比，虽然不是封后，但必竟是第一个妃嫔，所以，场面和影响都很大，估计整个南北印度没有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国家。
贺礼数之不尽，各国使者纷纷临门，喜庆的气氛充满王宫，除了监牢……
身穿喜服的无忧端坐王位之上，整个大殿一片喜气洋洋。他红色的包头巾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与今天他的喜事相辉映。衣襟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耳环、项链的衬托下更显他柔和一面。登基的今天，也是他大喜的日子！
随着音乐声响起，身着红色华丽王妃服的帝舍罗在侍女搀扶下缓缓向无忧走来。行至他面前俯身低头，无忧手指沾了些朱砂轻轻在她额间点上一个漂亮的吉祥痣。
帝舍罗难抑激动的心情，羞赧一笑，双眼微红，从今天开始，她便是强大的孔雀王国国王的王妃了。起码至今为止，是唯一的王妃……
依旧昏暗的大牢，洛依与苏深摩的其他王妃关押一处，近日来，她们哭号叫嚷之声使她心情烦乱的很。心中不免鄙视，平时苏深摩对她们宠爱有加，个个争先恐后希望得到独宠，如今真的要和丈夫一同上路又诚惶诚恐百般求饶。
嫉妒、势力、虚伪、拜金，自古能为真情付出生命的又能有几人？
“别哭了！快点吃吧！明天见到苏深摩王子再哭吧！今天无忧王子登基封妃，你们这顿餐，真是沾到喜气了比以往的都要好几倍呢！”狱卒放下一小桌食物大声喝道。
是断头餐吗？洛依靠在墙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较前几日丰盛很多的晚餐。
听了狱卒的话后，那些女人哭的更凶了。
“你们！真的不准备吃了？那么我就全部都吃光了哦！”洛依挪到桌前，冲着她们秀眉一挑，拿起个鸡腿呜呜的说道。
这样还真是有用，那几个狼狈不堪的昔日王妃一个个凑到桌前，大势已定，不吃是傻子。
“呵呵，这就对了嘛！”
如此放松的笑声还真是让另外几位吃惊不小。
虽然已知苏深摩的新宠第二日便立了妃，但明天就要死了，今天还可以这样轻松自如，若不是真的爱苏深摩，绝不会做到这步。嗯，一定是的。心中似乎明白了，那几位不禁由衷敬佩起洛依来……
众多成大事者，都是踩着敌人的尸体爬上来的。无忧如今的阿育王也不例外。甚至为了排除异己手段残忍较以往国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向热闹非凡的集市，今天却行人寥寥，连做生意的商贩、耍蛇的艺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因为国王的命令，全部聚集在城中小广场上，没有了平时的嬉闹热情，怀着紧张的心情静静等待着。
小小的广场上，说是广场，只是一小片空旷的黄泥土地，成为人们闲暇时聊聚的地方。如今则成了沉重的行刑地。
木头搭制的一大一小两块平台，紧挨着。平台下方木柴堆砌成了一个三角形。大一点的平台上方矗立着几根木柱，小平台上方只竖立着一根木柱。平台北面是一个简易的看台，供官员使用。
如果是一般的丧夫妻子心甘情愿随夫火葬便不会有如此麻烦的‘道具’，看来无忧为了苏深摩，担心闹出已故王室成员妻妾火葬时逃跑的丑闻，想的还是很周道的。
“能够追随已故王子火葬，是他妻妾的荣耀，生死不渝的见证！带苏深摩王子的家眷！”
底下官员大声喊道。因为苏深摩王子已无子嗣在人间，而仆人近侍早已被处死，所以，今日随葬的只有他的女人们。
原本羁押在大牢里的他的女人们衣着整齐的被人押到刑场，也算是给足她们最后一点颜面。只是个个都哭丧着脸，就算心有不甘，现在喊出来也是无用，更会让人评论成为一个不忠的女人，不能改变结果不如强忍接受。
行刑官看着她们无奈的摇摇头，唉，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宫中之人，还真是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些女人们，随夫火葬至高荣耀的事情却总要一副愁眉苦相，如果她们的男人看见，定会为自己曾经对她们的宠爱而后悔。
突然，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女人，吸引了行刑官的视线，不仅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美，还有她一副大义凛然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给人感觉她有些期待，好像还在轻哼着歌曲？看看，就应该这个样子才对嘛！她应该是众女人中真心爱她男人的一位。
“明哥哥，这回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不算自杀啊，虽然死相会有些难看，但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吗？”
洛依的确很希望早些结束这里的一切，哪怕是死，也像一场梦一样，随风而散。
围观之人把现场挤的水泄不通。
有的在感叹原本可继位的苏深摩王子妻妾竟如此之多，而且个个均为上等相貌，绝色佳人，有的在疑惑王室贵族火葬为何这样张扬？
一向都是由祭司选一个可以显示身份地位的优秀地方请神庇佑，口念咒语默默进行的吗？今天，却不见祭司的身影，可见他的命运也是相当的凄惨。真是福祸难料啊！
“苏深摩王子的正妃，请到小台上来单独火葬，其后骨灰会与王子相并而放。这，是至高无尚的荣誉！”
行刑官大声说道。这也是必须履行的步骤。
他身边的一个侍卫俯身耳语道：“苏深摩王子并未立正室。”
“哦。那么，哪位是苏深摩王子最为宠爱之妃，请她上小平台吧！”
行刑官反应也较快。这不能怪行刑官不了解王子家眷，而是他无法了解，王子的私人生活，王子的立哪个为妃嫔都是瞬息间的事，而不是他们这些小官员可以准确撑握到的。
众妃妾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手指齐齐指向安洛依！“是她！”
她们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王子，最后一刻了，我们就算是为你做了件好事吧。泉下见面后，希望你不要责怪我们从前的无知。或许这时是我们姐妹最团结的时候，原来，真心付出、友好和睦可以使人这样安逸。
“她入宫前便怀有王子的孩子！”那群女人里不知谁发出的一个声音，让洛依险些喷饭！嫉妒啊嫉妒，谁说人临死前就会说实话的？
但洛依却无时间惊讶辩解，便被人拉扯着上了小台绑在木柱上。
行刑官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她！真的没看错，也是一位痴情的姑娘啊。他能为她做的，只有这最后的一点荣耀与安慰了。
其余女人被绑在另一个大台之上，看着洛依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死亡在即，洛依百口莫辩，何况也再无意义。
火把兵已进场，群众有些沸腾起来。围观众人中射出一道惊异寒冷的视线直落刚刚被绑在台上的安洛依身上，仿佛心中那最后一丝美好的奢望与想象化为灰烬。为什么不解释？难道他们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伤心之余，更是恨……
“陛下！”
人群中的萨米特也看到生死一线的洛依。他多想冲出人群不顾一切将她救下，但是，他不能，他的身份让他无法背叛已经对他付出信任的阿育王。唯一能做的，只有焦急的带有恳求的语气希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可以立即下令！
一个有力的手臂拦在准备好姿势欲在得令后立即冲出去的萨米特身前。
因为他敢肯定陛下会毫不犹豫的发出命令的。但是，他失望了，即便把手关节攥的再响，那个期盼的声音都未曾传来。
眼睁睁看着火把手将那堆柴点燃，浓烟升起，希望亦化为绝望……
突然，现场骚乱起来，人群中冲出几个蒙面人欲劫囚！目标正是小台之上的洛依。而隐身在百姓中的无忧国王眼中射出的兴奋之光掩盖了刚刚的伤痛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