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已是日暮,我在后院的花园中漫步,偶然见一梅树只剩星点的粉红,在满园春色中。那树后有一姑娘,正端坐着刺绣,我才走过去她慕然回首,梅花随风轻落,看过那眼你便知夏天还遥远着。
“是先生啊,不知艾嘉今日可还听话?”
-她很听话,而且本性纯善。
“那或许因为是你罢,她一直说你同那些人不同”
-她倒也与众不同
“我明年便十八岁了,还不如她这十三岁的孩子懂爱情”
-皆是姻缘
“我阿玛又去京城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换做别家姑娘到我这般年纪,早已被许配出去,如何还能唱戏,还能有所选择。”
-昨夜唱戏的人是你?
“可扰到先生歇息?我看那时辰尚早,便唱了起来。”
-并不打扰,姑娘唱的声声入心,像那事、那情正发生于眼前。
“真是说笑,先生可能为我写个戏尾?”
-是何样的戏?
“虽遗憾要离别,但还是充满美好祝愿。”
-愿你温柔如初
敬我清冷已渡
爱已沉积入土
情来清澈如故
我说完她便用那戏腔唱了一遍,越发沉迷,夜色已至,那灯笼高高挂起,鲜红明亮。
“先生,你看那蛾,为何偏要扑向那火,它究竟如何想的?”
-许是当作叶落归根
“那些天才,有时也会落得和凡人一般,甚至不如,不知为何。”
-无人劝我放下情果,只因天才不识人间烟火,他们也是人终不是仙,如此才像人生。
“与先生聊天真是人间一大乐事,时辰不早我且先回房。”
-姑娘慢走,她走着突然慢下来,悄然回首看了我一眼,只留下个侧脸便看得出那眼中尽是欢喜。
点起灯我拿起笔写着:
戏子
听说东城的戏子成了哑巴
从那日这街便再也无繁华
后人乙甲进京后在未归家
自幼只读圣贤不听戏学法
世人皆夸他们有功名多孝敬
却为难他一生所执终无人继
我可唱尽了你的情意
世人虽将我看轻却因我仰慕了你
那功过须的有人为你流芳传名
若一日他们厌了你我便也离去
他们叫我戏子我戏说自己早成了痴
天微亮,那窗忘了关,风带着凉气吹醒了我,我收拾完便在这里等着艾嘉来,那门终于被推开,我才要说话只见艾尚拿着张纸,眼底含泪。
“艾嘉说这是今早从你窗前捡到的”
-我拿过来一看,这正是我昨日所写。听姑娘唱戏总生得万般情,随心所写,若觉失礼实数无心。
“无须道歉,她得眼泪像冲下一块石的戈壁,水一流而下。”
-我连忙道歉,惹得姑娘如此,真是罪过。
“我是感动,原来这世间是有人能懂我的,不都是那般瞥见着这件事。”
-慌乱着想到那日捡起的手帕,便从衣袖中拿出,递给了她。
这是我前日所捡,才想起来,刚好还给姑娘。
“她接过放在眼前看了看,一瞬停了泪平生出欢喜,将它放在我床上,只说一句:日后它便是你的了,就匆忙跑了出去。”
艾嘉:先生,今日能否还讲爱情?
-她不知何时倚在那门旁,那模样倒也可爱,你想学什么呢?
艾嘉:先生,若有一日我成婚,可有何适合说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艾嘉:若我想让一个人知道我的心意,又该如何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艾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读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
艾嘉:先生如何笑我,待一日你也有心上人,自会如我这般,悲喜皆由不得自己。
又过数日,偶来南风吹来阵阵香,我且带着银两去找那个曾帮助过我的人,
那些人仍扛着袋子飞快地穿梭着,我从那些人中认出了他。
“这是些银两。我如今温饱也算解决,是来感谢你的”
-无须感谢,你在哪儿寻得事做?
“在大学士府中”
-他听闻立刻将拿袋子放下,大学士府?你在哪儿做什么?
“做那府中二小姐的教书先生,你且收下银两拿着安置个屋子,有个住处”
-二小姐?那我便收下了,也求你勿要训她,多教她知识。
“我会的,日后你若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
不远处那些侍卫正陪同她闲逛着,她见到我欢跃得跑来,我才回首他却不见踪影。
艾嘉:有先生再此,你们且先回去,若有何想置办的便去罢。
他们纷纷散去,我同她闲逛着。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即将返程,他又突然出现,在与艾嘉擦肩而过时,将那小壶果酒递予她。我只顾问他刚才去了哪里,并未留意那所发生的不愿人知的。她拉着我急着回府,我将她送回府中,又去寻他,只见恍惚中有一人影,我且跟着来到一处房屋,我敲门却无人回应,推开门后只见那四壁皆是画作,山水桥岸,又一白纸挂在墙上。
那桌子上的是颜料,地下皆是被翻乱的杂物,我闻到后院花的香,那床上躺着一人对着白纸而睡。我上前唤他,可他并没有醒意,我便将手放在他呼吸处,那呼吸全无,只是身体还未僵凉。我才要去府衙,那门便被两男一女给推开,在进门前就大喊着:表哥,我又落难了,你可要救我们娘仨!进来后看到我那床上躺着的他,便一瞬转喜为悲,大喊:杀人凶手,一定是你杀了他。陆阳,陆明你们兄弟俩看着他,莫要让杀人凶手跑了,不然我们也不好过,我这就去官府。
见这般景象我只能座那床旁,为死者盖上布,看他应该已至花甲,免得一会惊扰到他。不久官府便派人来,对我录供:
我是大学士府中二小姐的教书先生,我今日见有人来此才跟着,当我来时就是这样了。
衙役:死者应是今日午时前过世的,死因暂且不明无外伤,不似谋杀。
衙役:即是学士府的人,我且先通知过去。
不久后艾尚来此,看上去神情慌乱。
艾尚:这是我府的教书先生,今日上午还同我和妹妹在街上购置,不信你可去问那些商贩。
陆明:他是杀人凶手,怎么能轻易放过?
衙役:你们又与他是何干系?
陆阳:我们本是表亲,都在松江府为商,只不过我们又赔了些钱,又处被人追债才来此。
艾尚:那为何凶手不能是你们?谋财害命失败,又想嫁祸于人。
衙役:你们莫辨,我即刻去调查。
过了一炷香,他回来告诉我“我已查实你今日午时前未来此,可回去了”。你们三个定是贼喊捉贼,我已调查邻里与他皆和睦,更无仇家。
那娘三回头看着我,在被衙役带走时,目光里尽是无助。听到那母亲的哭声,不知怎地心也软了下来,又走向那里。
我既无罪,可否参与此案,他们想必没那胆子这样做,若过了几日还是无果,在判他们罪也不迟。
女人:求求您,一定要帮我和我的孩子,我们真是无罪的。
衙役:你参与可以,不过他们要被关进那牢狱,以免逃走。
可否今日将死者安葬?
衙役:明日会请大夫来诊断,究竟因何而死,何时完案何时下葬。
我今日可能留在此处?这墙上的壁画我总觉得有玄机。
衙役:自然可以,只是切莫破坏这里,影响我们判案。
好,真是感谢。
他们匆匆地离开了,这屋里只剩我与艾尚。
你先回府罢,免得夜深吓到,在这总不能睡得安稳。
艾尚:你若不在,我才会睡得不安稳,两个人总是比一人想得多。
我们先看南墙上的画:一个人影隐匿于山水中,那里像无人来扰的仙境,旭日初升微弱红光,烟雾缭绕着还有飞鹤。
“东墙的画:那山林中有一男子倚着树,看着一位姑娘,他在纸上作画,她同那些鸟儿高歌,旭日当空尽是暖意”
北墙上:那位姑娘占据了整张画,而她所唱的用些不曾见过的符号写着,已是午后,阳光微弱。
“西墙:河一边是他拿着幅空画,另一边是她举着一个机器在拍着,夕阳已至,这时的湖水颜色最为美艳,可一旁飘下的落叶又不免清冷”
艾尚:你可看懂这画中所说的?
“那画中的男子或是这作画人,自己本想隐匿山水中,却无意遇见一个姑娘偏放心上,他与她或许来自不同的世界,可灵魂却契合着,直到一天他与她分离,他在难画出她,虽说人生相逢一场已是最美,可错过的心,总归难以欢喜”
艾尚:他在最后一刻都是看着这幅空像,想必仍是怀念。
“那究竟他是因何而死?,我在墙的一角发现一行字:世上安得两全法”
艾尚: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怕辜负什么呢?
“她的声音微弱起来,眼迷离着,我与她说:你先睡吧,我就在一旁。”
艾尚:你可也常做梦?看似触手可得,一旦靠近又成幻影。
“会啊,有时见你也似梦,只是,是不愿醒来的美梦”
艾尚:真与假是否真的重要?梦中我常困于别离之苦,怕极了现实中也会如此。
“你何必弄清那可是梦,都没得遗憾才好”
梦中我见一白蟒化成人形向我走来,我摘下一株梅想送予她,可渐渐那容颜彻底隐匿在雾中,我迈出一步,想去寻她却又掉进深渊。
再醒来时,只见一株花同我言说着,不一会又变成一棵梅树已然凋落,我看着行人匆匆路过,却看不清他们的的容颜,只有我站在原地,这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一早那大夫来把脉,只说他是得了绝症又受了刺激,才导致死亡。那衙役带那母子三人来此,又问我可有结果,我只好叹气。
“那女人将我怒骂:你真是一介庸才,没得我孩子那般才能,偏偏逞能,这都是你的罪过,若不是你,我们见他死也就走了,何来这些事。
我并未理会与那衙役说:“昨日我观这四幅画,得出些故事或与此案有关…………………”
我四处环顾并思索着,又将那空画摘下。那画后是一个女人的眼睛,眼底含泪万般柔情。我走近看,那眼睛里暗藏着一棵树,树下又有一个箱子,箱子中有封信。
那眼中又有未见过的文字:W a i t i n g,这是何意?
这时推门进一女子,与画中的如此相似,waiting 是等候的意思。
她虽穿的与我们一般,可服饰眉眼间,与汉族姑娘还是不同。
“不知姑娘是何人?”
-我正是那画中人,名为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