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景莳送回酒店,宋辰逸便去了机场,留下了裴浩作陪。裴浩站在景莳身后,“太太,下午是想先休息还是出去逛逛?”
景莳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疲倦地说:“不必了,我想休息一下。你可以去忙,我今天不打算出酒店。”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
后知后觉的时差反应,让景莳疲惫。早上的注册虽然不是去做苦力,但折腾一圈后,现下已经精疲力尽。
对床铺的眷念,让她拒绝了裴浩的建议。
“裴助理,你是瑞庭的工作人员吗?”
裴浩本想离开,让景莳好好休息,听到她的问题后驻步:“不是,我仅受雇于宋先生,是宋先生的私人助理。”
景莳了然:“那裴助理日后不要再叫我宋太太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她本就不是正经宋太太,宋太太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角色名。
“好的,林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呼叫内线,我在您隔壁的房间。”裴浩指了指客厅里的酒店内线电话,语气恭敬。
见景莳点了头,裴浩才离开。
景莳疲惫极了,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沉。酒店的床铺柔软,可她认床,还是睡不好。时不时在清醒和昏沉中交替反复,梦里见到的,似乎那么真实又似乎虚无缥缈。
后半夜里,景莳沉睡着,梦境也变得切实了许多。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下午,遇见那个少年的午后。那时候,景莳的外婆病中,她由文姨带着,去了医院看外婆。记得去医院的那条路是那么长,一步一步走的辛苦。
那日,孱弱的外婆靠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费力地给景莳手里塞了糖果,然后让文姨带景莳离开。小孩子不要呆在医院太久,外婆怕她感染了医院的细菌,回去后生病。
景莳乖巧,接过外婆给她塞的糖果。跟在文姨身后,又走回了那条长长的路,文姨走的快,她跟不上,停下休息了两秒,再想着跟上文姨的时候,已经不见文姨的身影了。
这个午后是在某年深秋,微凉的秋风吹响了行道树上的叶子。枯黄的叶子抵不过凉风的攻击,翩然落下。几乎就一刻钟,路上便满是枯瘦的黄叶。离开了枝杈的滋养,叶片变得黯淡,毫无生气。景莳怔怔地站在路旁,看着那些落叶,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外婆。
外婆递糖果给她的时候,她看见,外婆的手也像这落叶那般枯瘦。
树叶落了,便结束了。人累了,便是要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这?”那人从景莳身后走出来,蹲下柔声问,“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景莳不回答他的问题,怕他是外公口中那要拐带小孩的坏人。只抬头盯着那人,高出她好多。白色的衬衫,好像画中少年般俊美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耐心问。
“我不告诉你!”
半大的女孩语气坚决,倔强极了。
他笑了笑,好像已经能预感到女孩的回答,又耐心地问。
“我送你回家吧。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或者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景莳摇摇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爸爸?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我没见过他!”
“那你是和谁一起出来的?”
“和文姨,可是文姨不见了。”
小女孩声音绵软中带着一丝哭腔,少年心中柔软了一下,抬手摸摸女孩的头,轻声道:“一个人在这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在这等文姨。”
小女孩紧紧咬下唇,不说话。来往的行人匆匆,少年伸开双臂将女孩护在臂弯之内,生怕路人撞到她。
小景莳伸出小小的手,攥紧了少年洁白的衣角。他低头看着女孩的举动,轻轻笑了。
少年的笑容清朗,只匆匆一瞥,景莳便记住了。一记住,便记得许多年。
梦境定格在少年的笑容,景莳醒了。感谢老天,借着点到为止的梦境,以及模糊不堪的记忆又清晰了许多。
还好到此为止,至少在此之前,遇到这个温柔的少年是幸运的。此后发生的事情,便是景莳不愿再记起的过往。
那日,文姨记起景莳后,慌慌忙忙返来找她。见她还站在路边等她,还有好心的少年陪在身边。
少年将景莳交还文姨,文姨牵过景莳向少年连声道谢。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边响起两声车鸣,驾驶室上的人走下来:“宋少爷,总经理让我来接你回公司”。
少年一改刚才的耐心与温和,不耐烦地说了声。“知道了,烦死了。”
载着少年的车绝尘而去,文姨接了个电话后,又牵着景莳回了医院。
电话是医院打给文姨的报丧电话。
外婆,便是在那一日离开景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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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莳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几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两日里,三餐都由裴浩都会送来,放到餐厅,也不打扰她。
景莳都是睡醒后,吃点然后饮些水。这日她苏醒了许多,便致电裴浩,让他提前改了机票,乘坐夜机返回龙城。
交给《一期一会》的第一篇文案,她在飞机上吃完三分之一的吞拿鱼沙拉后完成了,直接邮件发给了对接的编辑,然后爬回床上又是昏睡。
景莳的睡眠质量很差,又喜欢熬夜写东西。若某日需要早起,都是需要提前两天调整,计算好时间,睡不着的时候多半是用来褪黑素安眠。
一直迷迷糊糊地闭目,直到飞机降落在龙城国际机场,裴浩叫醒了她,引领着她来到车前,为她打开车门。
景莳眯着坐了进去,机械性地拉过安全带,插好,期间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她偏头靠着车窗又沉沉睡去。
车开的稳,过路障的时候都有意减速,缓缓行过。
景莳浅眠,每次过路障的时候,不免得感叹:“这宋家的司机车开的还是不错的。”
车开进地下车库前,明显能感觉到,有人伸手撑着她的额头,使她不至于往前倒栽葱。车子开出一轮又倒回一轮,终于停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