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鱼贩被迫接过金刀,沉甸甸的质感害他险些摔个踉跄。眼下他已骑虎难下,无论动手与否,下场都不容乐观,但晚点死总比马上死强,若不杀这符爷,他只怕会当场毙命。
符爷见他擎刀而来,心里难免嘀咕,脸上却丝毫不露惧色。世上约有两种人不怕死,一是愣头青,不知轻重;二是真英雄,知道死的值。符爷显然不是后者,他姓赵名兑,乃世家公子,自幼娇惯,养出一身谁也不服的气质,“小贼,你敢拿刀对着我,你知道我哥是谁吗?”原本大义凛然的人设,被他一句话搞成纨绔。
“爷,对不住,小的也是自保。”青年鱼贩唯唯诺诺道,而后把心一横,举刀要砍。
金刀划破夜空,转瞬即至赵兑颈前三寸,却听啪一声脆响,鱼贩只觉半个膀子嗡嗡直颤,金刀应声飞落,眼见要掉在地上,他还未反应,阿扎克已抢先接住金刀,而后一个腾空窜出去,四下顾盼,两眼放光,“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阿扎克忽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回头,只见一白衣飘飘、温柔俊美的少年出现在身后,二话不说抬掌向他打来。
阿扎克武功高强,虽遭偷袭,却不惊慌,金刀在手里一翻,刀刃向上,对准少年双掌迎去。
少年一双肉掌,怎敢硬接刀锋寒光,当即使个身法避开。
阿扎克早料到他动向,暗藏后招,刀尖一收,横推刀背,正拍在少年腹部,将其重重击飞。
李剑吟躲在鱼篷里瞧的清楚,顿时心急如焚。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承欢。想来是烧林之后,久久不见李剑吟回去,才来鱼仓寻找。李承欢露了面,李剑吟更不能一走了之。他咂咂嘴,从系统里兑出一只煤气罐抱在怀里,打算随时送阿扎克去见安拉。
李承欢没给李剑吟逞英雄的机会,她只飞出丈余,便稳住身形,自空中滑落,虽踉踉跄倒退数步,却没摔倒,但还是受了伤,喉头微甜,喷出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裳。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死死盯住阿扎克。生死关头,李承欢也不敢鲁莽,动手前她曾观察过,阿扎克筋肉扎实,太阳穴微鼓,功夫不容小觑,这才想出一招声东击西之计,岂料还是低估对方,“哼,这可是我最稀罕的衣裳,我要你拿命来赔。”
“黄口小儿,再吃一刀。”阿扎克一击得中,乘胜追击,上前抢攻。
李承欢却不知为何,或是明知不敌,或是另有计较,竟不还手,只堪堪防守。
如此打一刻钟,阿扎克占尽上风,眼下每一刀仿佛都会夺走李承欢的性命。赵兑瘫在地上,看的心惊肉跳,有心相助,奈何动弹不得。李剑吟虽然完全不懂武功,也能瞧出李承欢危在旦夕,怀里的煤气罐抱的愈紧,却没立刻出手,他隐隐觉着李承欢藏着后手,她那副悠然的神情,丝毫不像命悬一线之人,倒像玩弄猎物的狡猾猎人。
李剑吟猜的不错,片刻后,随着一抹银光的出现,情势果然发生变化,这抹光时而锋利坚硬如钢似铁,时而灵动柔软宛如小蛇环绕着李承欢穿梭游动,替她一次次挡下阿扎克的金刀。
阿扎克脸色骤变,攻势渐弱,“霜雪明!你跟那个瘸子是什么关系?”
李承欢见他识得此剑,不由诧异,但没作声,只继续拆招,却有反守为攻的架势,随着剑招愈来愈快,周身始有寒气喷出,逐渐凝成白雾,似仙女的飘带护在李承欢左右,为她的天姿国色锦上添花。李承欢生出白雾当然不是为好看,此乃内力藉由剑招幻化出的雪源,可孕育飞雪。雾内很快吹出数枚雪花,慢慢飘向阿扎克。这些雪花晶莹剔透,状与桃花无二,看似缓慢无力,实则暗藏内劲,尽数锋利如刀。
阿扎克见状,恍若受惊的兔子,吓得向后一蹿。二人暂时罢招,李剑吟这才瞧清银光的庐山真面,竟是一柄干净修长的宝剑,通体雪白,灵便轻盈,于月色之下泛着水银似的寒光,握在李承欢纤细白皙的手中,倒不像杀人的利器,却好似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只是李剑吟从未见过此剑,也不知李承欢之前把它藏在何处。
李承欢剑招虽停,白雾却愈发浓厚,飞雪也从初时一两片,增至十余片。
阿扎克的惊恐转瞬即逝,他以前可能见过此招,打怕了,条件反射,才会下意识避开,如今反应过来,大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哈哈哈,是我多虑了。这招飞雪式若由内家高手使出,一经施展,漫天飞雪,任凭大罗神仙也难抵挡。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只十几枚雪花,打苍蝇都费劲。飞雪式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阿扎克“慢”字还未出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枕骨、厥阴、建里、气海……”李承欢每念一处,就有一枚慢悠悠的雪花倏地提速,仿佛点卯的将士冲出行伍,杀向目标,又如离弦之箭钉进阿扎克体内,指哪打哪,精准迅捷,转眼伤遍阿扎克八处大穴,“嘻嘻,是不是跟你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我内力不足,想用这招伤人,只能把每一枚雪花练到得心应手。”
阿扎克虽遭重创,却心生佩服,他很熟悉李承欢的剑。此剑名为霜雪明,共有霜白、飞雪、月明三式,这些招式看似风雅,实则个个蛮横,根本不讲道理,譬如飞雪式,一经施展,大雪铺天盖地,再俊的身法也躲不过。
这是它的优点,也是劣势。
创招之人为求这种霸道效果,舍弃了许多剑招应有的灵动。飞雪式中,飞雪只要脱离白雾雪源,便成了死物,如风筝断线,连使剑者也难以控制,这就导致每枚雪花都很慢,慢的像散步的跛脚老头;每枚雪花都很笨,笨的像没主见的蒲公英,只会随风飘荡。
可李承欢却能把这么慢,这么笨,这么难控制的雪花玩成暗器。这已脱离武学范畴,与内功高低无关,靠的是剑客细致入微,一心多用的头脑。好比一枚雪花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寻常人捧着一本读到绞尽脑汁,也未必读的通,可李承欢却能同时读十几本,还倒背如流。天底下能做到这点,一只手数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