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晏乔携姜姜向众僧辞别,白山山没有前来送行,据说他前夜就已经不辞而别。姜姜本拟好了一套说辞,准备应付白山山,但见他压根没来,心中却不禁一阵失落难过:“他果然不那么在意我的,也好,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姜姜,我们该走了。”晏乔见姜姜三步两回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她心中还念着白山山,他虽有不悦,但见白山山没有出现,还是宽了宽心。
玄慈和祖宁祖安送二人走到门口,门前早已备好了马车,虽不华贵,却也还算精致。
玄慈双手合十,恭谦道:“姜姜姑娘,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你和白施主不愿收下我们的药材,所以我们便备了这辆马车聊表心意,还请你务必收下。日后但凡有我寺帮得上的忙,你尽管开口就是。”
姜姜也合十道:“多谢大师,我本就曾受恩于贵寺,您不必如此客气。”
玄慈又向晏乔道:“贤侄,还请你代为向子阑兄问好。”
晏乔笑道:“法师放心,您的心意,我定向师父带到。那我们便就此告辞了,还请法师留步。”
玄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二人相继上车,待马车消失在远方后,方才打道回府。
由于回去路途遥远,经过杭州城时,晏乔便遣车夫回去了,如此一来,他只得亲自驾车。姜姜在车内只坐了一会儿,便觉闷得慌,直嚷嚷着也要坐出去,晏乔拗不过她,便同意了。只是他不得不因此放慢了车速,免得姜姜一不小心跌落下去。
马车一路向南,植被渐茂,这几日天气炎热,亏得路边有连绵不断的参天大树,将马车严严实实地覆在林荫之下,才不致使人大汗淋漓。
姜姜瞧着这秀丽风光,不禁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
“乔哥哥,你快看,那花好漂亮啊!”姜姜指着路边一片不知名的小野花惊道。这野花单看并不惊艳,但成群成片的聚在一起,便灿若满天星辰,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晏乔笑道:“你若喜欢,我们便下车去采些?”
“好啊好啊!”姜姜拍手喜道。
晏乔听此,当即便“吁”地一声,勒住马匹,停下马车来。
还不待马车完全停稳,姜姜就迫不及待地一跃而下,径直朝花丛奔去。
晏乔习惯了她这孩子心性,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跃下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面上尽是笑意。
姜姜钻入花丛,这里摘一把,那里釆一拨,这花五颜六色的,采了紫色就还想要红色,采了红色就还想要白色。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入到花丛深处。
“姜姜,你慢点,可别摔着了!”晏乔在后面喊道。
姜姜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理会他的嘱咐,兀自兴高采烈地采着花。
这花丛有及腰高的深度,每次姜姜弯腰下去,就只勉强露得出个头顶,晏乔见她玩得尽兴,便也只好随着她。
“不过这花倒确实漂亮。”晏乔心中一动,便也忍不住弯下腰去,连采了好几把,才又站起身来。他刚想向姜姜炫耀,就突然傻了眼,这花丛中哪里还有个人影!
“姜姜!!”晏乔赶忙环顾了一眼四周,扯开嗓子大喊。没有回应。
“姜姜你在哪儿?!!”晏乔慌了,他一把甩掉手中的花,疯了似的朝姜姜方才出现的位置奔去。
“姜姜?”晏乔跑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一个头顶,他赶忙冲过去,一看,果然是姜姜。
他微微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然而,待他完全走近,却也不禁一惊。只见姜姜一脸惊恐,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地,面前躺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地上还有好大一滩血迹。
姜姜一看到晏乔,便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二话不说就连滚带爬地逃向他,然后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女人,颤声道:“死,死人……”
晏乔蹲下身去抱住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怕啊,有我在,别怕。”说罢,他便又起身朝那女人走去。姜姜瞧他前去,兀自蜷缩在一边,丝毫不敢动弹。
晏乔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那女人的鼻息,惊呼道:“姜姜,她还有气!”
姜姜听此,立马一跃而起,直冲过去,径直去探那女人的鼻息,确实还活着!
“快将她扶起来!”晏乔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颗棕色的药丸来。
姜姜赶忙将那人扶起,晏乔便喂她服下药丸,又大力掐了几下她的人中,却见她仍无反应。
“怎么办乔哥哥?”姜姜不禁心急火燎。
晏乔瞧这女人一时间并无好转,便干脆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二话不说径直朝马车奔去。
姜姜紧随其后,二人将那女人放入车内,当即便策马疾驰。好在不远处就是婺州城,三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入得城中。
晏乔寻得一处医馆,便火急火燎地抱着那女人冲了进去,一边大喊道:“来人呐!快,快救人!”
这医馆不大,大厅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就只有一小厮和一中年男人,皆倚在柜台上打盹。那男人被晏乔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那大肚子女人,不禁一惊,瞪大眼睛道:“这,这是难产?”
晏乔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径直闯入内室,将那女人放到床上。
那男子和小厮也忙小跑着跟进来。见此场景,那男人不禁满面愁容地焦急道:“诶哟,我说二位,我是大夫又不是稳婆,这,你们把她放我这儿,可不是胡来嘛!”
姜姜道:“行医救人哪还有这么多规矩?!你现在要是把她赶出去,那与杀人又有什么分别?!”
“这,这……”那郎中一下子憋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咬牙,当机立断地朝小厮吩咐道:“阿六,你快去叫陈稳婆,要快,一刻也不要耽搁!!”
他话音一落,那小厮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撒腿就跑。
那郎中看向二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可事先说好了,我尽力救她,至于救不救得活,就看她的造化了!”说罢,摇了摇头,便出去从药箱中取来一包银针。
他把了把那女子的脉,又向晏乔和姜姜问道:“你们可有给她吃过什么?”
晏乔道:“方才给她吃了还魂丹,里面都是些补气血的药材。”
“嗯,气息还算平稳。”郎中皱了皱眉,继续道:“不过她好像还吃了些蒙汗药,这样吧,我先施针将她唤醒,其余的等稳婆来了再说,这接生的事,我可不会……”说罢,他便在那女子人中和双手中冲、劳宫三穴施针。
五针下去,那女子微一皱眉,竟果真苏醒过来。
“姑娘,现下感觉如何?”郎中忙问。
那女子眼神尚有些迷糊,她扭头看了看这屋子,虚弱道:“这是哪里?”
姜姜忙凑上前去,道:“姐姐,刚才你一个人躺在城外花丛里,可吓坏我了!”
“花丛?”那女子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忽而面色一惊,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慌张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可还好?!”她说着,又突然一把抓住郎中,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那郎中赶忙掰开她的手,一边安慰道:“你放心,孩子暂时无事,稳婆已经在的来的路上了,你莫要着急。”
那女子听此,微微松了口气,安静下来。
晏乔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你家人在何处,我去把他们寻来。”
“家人……”那女子一怔,忽然面露难色,似有犹豫,她停顿片刻,咬了咬嘴唇,方又道:“我夫君是城东李员外家的大公子李文殊……你们去万银坊应该可以找到他……”
“万银坊是什么地方?”姜姜问道。
“是婺州最大的赌坊,也在城东,此去不过几里地。”那郎中答道。
晏乔道:“好,姑娘不必着急,我这就去寻你夫君。姜姜,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姜姜点了点头,他便转身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