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间就到了立冬。天气一天天地冷起来,那日请去的郎中后来来回过一次话,道是那公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容蓁不必忧心。
一句都没提银子的事。
这让容蓁心里有些搓火,她原本以为自己出了银子,就算是出于有借有还也应该总能让这人亲自来一趟跟自己道个谢,至少也要让这郎中带句话来,谁知人家全然不提这事。
容蓁不痛快,红菱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将此事对同楚逸一同来喝酒的宋瑾说了,他听了哈哈大笑,心情甚好,道:“这灵山居士还真是不一般,不过这样一来……”
后头的话他再没细说,红菱也不敢问。楚逸听了,在一旁暗笑着也不出声。自从自己对他说这位灵山居士是个俊朗少年,这位四王爷只要听见这四个字就极其不舒坦,不过楚逸自己但是看戏看得乐在其中。
他笑着望向窗外,雅间外头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早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在枝头的地方落了几只歇脚的乌鸦。
宫里的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吧?不知她看着这样萧索的景象,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想念生机勃勃的春日呢?
立冬这日,民间有大型的祭祀活动感谢这一年上天风调雨顺,这才让务农的农户得了个好收成,还要卜岁饮宴,祈祷来年同样可以丰收。宫里自然也要庆祝,虽已是寒风乍起,元崇帝早朝时还是亲率群臣迎接冬气到来,赐赏了这些年来为国捐躯的将士亲眷,还要宫中的佛宝堂祈福做法,以求死者安息。
元崇帝回到养心殿已过晌午,临洲城的冬日有些阴冷,这样的天气里忙活了这么一早上,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疲惫,就坐在暖阁的榻上闭目养神。几个小太监又多抬来一架暖炉,放在元崇帝的脚下,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身子暖了起来。这时小德子进来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元崇帝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今日立冬,朕本应该去陪陪她。”
小德子应声出去传旨,皇后很快就进到了宫室里,她将身上沾着寒气的狐毛大氅脱下,交给宫人,到元崇帝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元崇帝抬起眼皮看了看那狐皮大氅,大抵是因着外头太冷,屋里又暖和,那银白色狐毛的尖上竟然凝结出晶莹的水珠来。
他的神情上看不出心情究竟如何,皇后也不敢轻易开口,这些年她益发觉得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元崇帝见皇后有些局促,拍了拍身侧,示意皇后过来坐下,道:“皇后无须多礼,过来坐吧!”
皇后脸上浮现出娇羞的微笑,坐在了元崇帝身侧。元崇帝看着她,说:“今日立冬,倒是让朕想起昔日未登基时,你初入王府的那些日子里,立冬这日都要朕与你一同食羊肉宴席的。”
“难为皇上还记得。”皇后似是有些感动,又有些哀怨,“这几年皇上政务繁忙,很少到臣妾宫中去了。”
元崇帝握过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朕疏忽了皇后,是朕不好。今日又逢立冬,朕晚上就去你宫中陪你好好吃一顿羊肉,可好?”
皇后心里升起一阵暖意,她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道:“皇上要来陪伴臣妾,也要让御膳房给各宫妃嫔和太妃们送去羊肉才好。”
“还是皇后想得周到。”元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边的小太监道:“听见了皇后的话了?去吧,传旨让御膳房给各宫赐羊肉。”
小太监领了旨意,刚走到门口却被元崇帝喊住了:“等等。记得要给长乐宫赐双倍,再把北漠进宫的那件赤狐皮的大氅一起送去长乐宫。”
皇后听得长乐宫三个字,眉心动了动,她待小太监出了宫门,才起身到一旁跪下,恭恭敬敬地道:“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有要事向皇上禀报。”
她甚少做出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元崇帝也有些困惑,道:“皇后有何事,起来说吧!”
“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敢起身回报。”皇后正了正神色,“还请皇上屏退宫人,臣妾才敢细细道来。”
“究竟何事?”元崇帝甚是疑惑,只留了小德子一人,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什么事情让皇后忧心到这种地步?”
“根据敬事房的记档,虽然皇上时时关怀看望,但丽妃自从苏王府入宫后一直没有侍寝。”皇后故意把话说得有些迟疑不定,“这些日子有人向臣妾禀报,道外头有风言风语说丽妃曾与那护国公府的韩公子私定终身,二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却不想皇上一道圣旨让丽妃入宫,让这有情人……劳燕分飞,而且还说丽妃入宫之前,与韩煜礼二人还曾预谋私奔。”
元崇帝听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中的茶盏却猛地被他掷到了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显得极为刺耳,吓得小德子顾不得满地的瓷片,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元崇帝语气中带着些出离的愤怒:“混账!胡说八道什么!”
“臣妾也知流言蜚语信不得,所以虽然自丽妃入宫就一直有些许谣言,臣妾也不曾在意,只觉得时间久了,流言无稽自然就会平复。谁知这些日子以来,非但不曾平静,议论的宫人反而更多了。”皇后镇定道,“臣妾原本并不想管,只是事关皇家颜面,流言难尽,臣妾到底不敢置之不理,今日特向皇上请旨,问问圣意是否需要彻查此事。”
“查,去给朕查。”元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样的流言不绝,要将朕的脸面置于何处!”
“臣妾领旨。”皇后小心翼翼地道,觑着元崇帝脸上的神色,心底冷笑一声,只要皇帝开了口,她就定要让这丽妃死无葬身之地。她心里对丽妃即将大祸临头甚是愉悦,却依旧是按下了,露出有些悲痛的表情道:“臣妾这就让人去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