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在一旁看着宋瑾的神色,只见他一脸正经的样子,益发想笑。这家伙明明听着小容有事拜托于他十分高兴,还偏偏要做出一副正经样子来,这凡人男女之间的情趣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郡主先请坐。”宋瑾拉出一把椅子来,“有何事直说就是,不必这样客气。”
容蓁矜持地坐下,直视宋瑾的眼睛,道:“与永昌侯府的三公子一起被害的女子,名叫张惠儿的,她本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女,家中有位患有眼疾的病母,又有个还未成亲的未婚夫婿,不知究竟是何情由命丧于此。如今因着其他几件案子中的女死者出身不好,人们议论起她来……话语间多有暧昧。这些话落在旁人耳中也就罢了,可落在未亡人耳中实在是太过残忍……”
宋瑾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着,楚逸却是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恕在下直言,郡主之前与这张惠儿完全不相识,又怎知人们议论的不是真的呢?”
容蓁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楚逸,他的问题问得虽然刁钻却也有几分道理。自己不过是听着栗文元说了几句话就信了慧儿清白,可旁人议论着的也是坊间传言,说到底都是从嘴里说出的,哪一方都没有证据。容蓁叹了口气道:“安阳侯说得是,我也是受她的未婚夫婿所托,他对张惠儿一片深情着实令我动容,就想帮一帮他。只是没有证据,到底是堵不住众人的嘴。”
她脸上的表情甚是沮丧,宋瑾皱了皱眉头道:“怎么,那栗文元竟然直接找到了你吗?”
容蓁听着他的语气不好,连忙道:“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官府不曾说人证之间不能来往……”
“郡主别着急,王爷不是要问罪。”楚逸见状笑道,“王爷就是看不得他直接找上你罢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容蓁也没太明白,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慧儿的事,于是接着道:“张惠儿的母亲眼盲,全靠这一个女儿照顾着,如今女儿走了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还要听这些闲言碎语,她与栗文元原本一往情深,只等着栗文元明年中了科举娶她进门,一夜之间命丧黄泉,还要担负着这样的污名。我深知安阳侯所说之理,如今她身份究竟如何都是空口无凭,我既然信了栗文元也就怪不得旁人信别人,只是我想着,无论如何世间事都还是应该有个真相,今日来此打扰王爷与安阳侯,也不过是想拜托二位在查案的同时也还张惠儿一个真相,不管她究竟如何,活着的人总应该知道得清楚些。”
“那若真相与栗文元所想的不同呢?”宋瑾拿起手边的一柄折扇摆弄着,“岂不白白添上了烦恼?”
容蓁看了看他手中的扇子,扇骨应是象牙所制作,雕花精美,透出温润如玉的光泽来。她思索了片刻,沉着道:“王爷手中这把扇子,价值几何?”
宋瑾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耐心地答道:“象牙为骨,名家绘面,自然价值不菲,郡主可是喜欢?”
“容蓁并不懂扇。”容蓁摇了摇头,道,“王爷却是懂扇之人,故而一掷千金将其收入囊中,若有一日,有人在外头说四王爷的扇子并非象牙,而是兽骨,又该如何?”
宋瑾沉默不语,只望向她。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强定了心神,接着道:“王爷尚有这柄扇子为证,堵住众人之口。可张慧儿什么都没有,她的家人什么都做不得。王爷可知,不论这扇子是否是真的,您都有权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宋瑾回头对楚逸道:“安阳侯以为如何?”
“话是有理。”楚逸语气仍是悠悠的,“只是郡主可知,这世间许多事刨根问到底并不是好事,所谓难得糊涂就是这个理。”
“人糊涂,可天不糊涂,刑狱之事本就是为了惩治违反朝廷法度之人,匡扶天下正义,若连断案都不再求个真相,那岂非无望。”容蓁认真道。
“郡主身为女子,不想却有男儿兼济天下之心。”宋瑾拱了拱手,“本王佩服。”
容蓁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忙低了头,道:“王爷玩笑了,我不过是感念栗公子一番情意,也想成全他维护爱人之心。”
“郡主既然一番好心,那么宋瑾愿意尽一尽力。”宋瑾道,“张慧儿是所有死者中最特别的一个,她的死因、死状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眼下知情人只剩凶手一个,我与安阳侯必定会找出凶手来,将郡主的问题问个明白。”
容蓁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多谢王爷与安阳侯。”
宋瑾连忙起身扶了扶她,道:“不必谢,我们二人既然奉旨查案,就一定要查个清楚,就算没有郡主托付也是一样的。”
“那么,目前案况如何?”容蓁问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若是不便透露,王爷不说就是。”
“我对郡主没有什么不便透露的。”宋瑾说这话时语气有三分正经,七分暧昧,楚逸在一旁听得差点笑出声来,可偏偏面上还要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实在忍得辛苦。容蓁听着这话也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宋瑾并没有给她多思考的余地,就滔滔地述说起案情来。
“这么说来,果真只有张慧儿不太一样。”容蓁皱了皱眉头,“永昌侯府的下人对张慧儿的事一问三不知,必定是有隐瞒,那日的小厮既然知道要去何老板的客栈接自家少爷,就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那日你见过的小厮……”宋瑾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冰冷,“回去第一晚就被永昌侯下令乱棍打死了。”
容蓁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凝固,而后垂下了眉眼,道:“想来也是,主子出了事,下人自然逃不过责难,只是如此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我们发现死者脸上的红色颜料是胭脂。”楚逸道,“郡主的琳珍阁现在临洲城已是经营胭脂水粉的第一家了,不知改日可愿意来帮我们看一看这胭脂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同?”
说罢,楚逸暗中冲宋瑾眨了眨眼,意思十分明确:我可是帮了你一次,你要怎么回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