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扁了扁嘴。提起容夫人,她不由地又想起了昨天容夫人和宋瑾的那一番对话。她心里有万般疑问,本想着寻个由头好好问一问宋瑾,谁知道身子着实扛不住,竟睡着了。如今再想问,却又莫名生出了些许尴尬来。
宋瑾看了看她的神色,把手中的粥碗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伸出手又把她扶起来了一些,道:“昨日岳母说得事情,我并非想要瞒着你。”
是从二楼跳下来如履平地的事,还是母亲将他从鞭子下救出来的事?
容蓁心思动得百转千回,继而全部化作唇间半应声半感叹的一声:“嗯。”
宋瑾摸了摸她的脸,又握住她的手:“我有些害怕让你知道我过去的样子,又总是想要将我那些最深的秘密分享给你。你给我一些时日,我会慢慢告诉你,可以吗?”
容蓁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随时带着笑意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他有几分浪荡。可此时他的眼中像是燃着一簇黑色的火焰,带着隐隐的希冀。容蓁叹了口气,突然伸出手,绕在宋瑾的腰间,抱住了他。
以往只觉得他是长身玉立的公子,如今多知道了些,倒觉得他那窄腰带着些精壮的意味。容蓁的头靠在他怀里,他怀间是那清幽的沉水香,气味被他的体温温热后更加绵长。隔着衣物也能听到他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
宋瑾没料到她这般突然的亲近,有些愣住了。容蓁的手落在他腰间,头还往他怀里蹭了蹭,他心头一痒,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点火的人全然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心想着要说几句话来安慰眼前的少年:“你幼时的事情,等你想好了再与我说,我不会介意。”
“我虽不生在皇家,戏本子总读过一些,昨天听到母亲与你的谈话,也能想到一两处原委。”
“我虽然只是个女子,虽然连自己也没能保护好。但是以后若有人伤害你,我……”
——我来保护你?这话若从自己这个刚被他从河里捞出来的人嘴里说出来,只怕鬼都不信。
容蓁在心里措了措辞,吐出后半句:“……我绝不让你一个人受伤。”
说完这话,她皱了皱眉头,心道自己定是把脑袋撞坏了,这说得是什么鬼话?他怕是要笑死过去了。
可她并没有听到预想中少年的哂笑声。原本被她拥抱着的少年突然伸出手,一只手轻轻扶在她受了伤还敷着药的腰间,另一只手附上她细白的颈,轻轻地往后一拉,把她从自己的怀中拉了出来,随后丝毫不顾她尚有三分没来得及掩去的懊悔的眼神,迅速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齿间尚有药气,辗转间似是种了一味深重的药在宋瑾心里。那让容蓁懊悔自责的一句傻话,却令眼前这个以为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触动自己的少年费尽心血修起来的外壳轰然倒塌。
那吻原本是轻柔又和缓的,容蓁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这个早晨的阳光十分的和煦温暖,许是太过于温暖了,脑子也开始糊涂起来,她鬼使神差地,轻轻地咬了咬少年微凉的唇。
这轻轻一咬,就像是把火折子扔进了倒满了火油的麦田里,刚刚失去了保护壳的宋瑾,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隐忍和委屈,合着那无法施展的满腔少年志气,全都被那略带顽皮与撒娇的一吻化作了绕指柔,引着他所有的理智进了温柔乡。
他手上微微用力,那细白皙颈就全然在眼前,颈间微微的香气引着他的吻逐渐下落。容蓁身子一凛,动着了腰间的伤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带着身子都抖了抖。
好在这一抖,把宋瑾早就飞去九重天的理智都给抖了回来,容蓁讪讪一笑,就要往床下跑,一边往出挪一边道:“翎儿的洗澡水应该都备好了,王爷你先……自己冷静一下?”
……世上哪有这样管杀不管埋的道理?
可打眼一看,她的腰伤明显带着半边身子都是僵直的,宋瑾到头来也只能选择自己埋了自己。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正准备逃出去的容蓁,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其实算一算还不到一个月,宋瑾一直顾念着她的身子,加在一起也没对她下过几次手。可就这屈指可数的几次……容蓁想了想,觉得自己眼下这副身子骨实在是不太能靠得住,连忙挣了几下,宋瑾一把按住她,道:“别动。虽然王妃眼里一直拿我当衣冠禽兽,我倒还不至于禽兽到这个地步。”
“……惯会胡说八道。”
最终,四王爷还是把伺候四王妃沐浴这件差事交给了翎儿,自己跑到院子里去吹风冷静了。
另一头,楚逸奉旨进了宫,在养心殿里继续做着他每日做惯了的“伴君如伴虎”的勾当。唯独不太一样的,是攸宁也在。
看她的神色,似是还不知道容蓁出了事。楚逸不禁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她看似恩宠正盛,消息却是十分的不灵通。此刻她正坐在厢房一隅,默默抚琴,楚逸虽然背对着她坐着,却也知道她定是连看都不看向自己与元崇帝这边。
元崇帝落下一子,笑道:“楚卿可是又输了。”
“皇上棋艺高超,臣每次与您对弈皆是十分有所收获。”楚逸拱手道,“您可是有所不知,外头的人听说您时常召臣入宫下棋,见了面各个儿都要与臣手谈两局。臣哪里能丢了皇上的脸面,故而每次都定要杀得他们铩羽而归……若没有您平日这些指教,哪里能成呢?”
“你啊,这张嘴着实是太会说。”元崇帝被他哄得高兴,连声笑道,“丽妃你说说,安阳侯这张嘴是不是能把梅花说得开到夏天的日头里去?”
被元崇帝点着了名的攸宁,只是万般矜持地笑了笑,不露半分痕迹。楚逸那颗跳在肉体凡胎里存了千万年的心,随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提起来,又扑通一下掉下去,偏偏是掉到了棉花上,凭白生出了些怅然若失的意味来。
有人推开门快步进来,是一向低眉顺眼的小德子,他附在元崇帝耳边,轻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