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的坦言仿佛一击重拳落到顾长庭的心头。
然顾长庭犹自不信：“这不可能！圣上可是我亲手送上去的，他怎么会对顾家下手？阿宁，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才胡乱猜测啊？”
面对这般固执的顾长庭，顾锦宁只觉头疼不已：“祖父，前些日子，父亲已经受过一次牢狱之灾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顾长庭眉头一沉，却仍是劝慰道：“行了，阿宁，你是女孩子，不懂朝廷的事，就别瞎说话了。你这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回房间歇息吧。”
“祖父……”顾锦宁还欲再劝，一旁的顾安心却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
见顾长庭一脸固执，顾锦宁跺跺脚，叹了口气，无奈跟着顾安心离开了大厅。
将顾锦宁送进厢房后，顾安心这才开口道：“祖父并非没有意识到顾家的处境，可你也知道他老人家叱咤一生，以军功为傲，以政绩为荣，他对当今圣上越是信任，就越难以接受圣上要对顾家出手的现实。”
“难以接受就要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吗？真等到圣上出手，那祖父远在江南，又来得及吗？”顾锦宁想到那满目的尸首，就觉得心头有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发慌。
“阿宁，你该给祖父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顾安心也无甚良方，只得拍了拍顾锦宁的肩膀，丢下那么一声劝就转身离开了。
顾锦宁垂下眸子，心里只觉委屈得紧。
祖父当年推举明帝上位，明帝特意留下过圣言，若有一日祖父亲自开口有所求，必应其心愿。
顾锦宁料想，这明帝是将话留了一线，若真有证据将顾家一锅端起，明帝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止祖父开口。
比如像前世那般，在半路上就将祖父截杀。
如今，她特意提前来请祖父回京，就是害怕这种事情再度重演。
可祖父却宁肯相信明帝会善待顾家，也不愿打破自己的固执，选择面对残酷的现实。
这让顾锦宁既委屈又惶恐。
“瞧你一副要哭的模样，莫不是劝说失败了？”永远不知何时会突然响起的戏谑声从窗口处传来。
顾锦宁抬眸望去，竟是鼻头一酸，当真没直接哭出来。
见她的情绪当真触动心肠了，萧琰心口一沉，走上前问道：“那你打算放弃劝说顾老爷子了吗？”
放弃？怎么能放弃？放弃劝祖父回京，或许就意味着放弃了顾家的生机。她自然不能。
思及此，顾锦宁立刻敛去了悲观的神色，坚定道：“不，我一定要赶在祖父寿辰之前，让他与我一同回京。”
“如此就好。”萧琰当即放下心来，笑容满面地坐在了顾锦宁的身边。
顾锦宁见他这般模样，心念一动，连忙问道：“看你一脸得意洋洋的，难不成是有什么妙计？”
“阿宁想知道？”萧琰一挑眉，一把凑近了过去，笑道：“若是你肯给我个机会，我便告诉你，如何？”
每逢萧琰提出这种条件，必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顾锦宁对此深有体会，皮笑肉不笑道：“敢问四皇子想要什么机会？”
见她这表情甚是有趣，萧琰伸出手指迅速在她鼻尖上一刮，却是神秘一笑：“你且说这机会给还不是不给。总之，我绝不坑你便是。”
这人的话十句里头八句不正经，顾锦宁实在不敢轻易应承，可祖父这边又确实让她甚为头疼。
瞧她神色犹豫，萧琰也不催促，只是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水。
垂眸思索了半晌，顾锦宁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若是你的法子当真可行，我便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机会。”
“成交！”萧琰当即拍板。
看他一脸意气风发，顾锦宁顿时失笑，问道：“那现在不用卖关子了吧？”
萧琰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顾老爷子性子耿直倔强，你若直接劝说效果必然不佳。”
听到这里，顾锦宁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这结果她已经深刻体会了，就不用反复提及了吧？
萧琰并未在意，却是反问一句：“这种时候，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老爷子上钩呢？”
这不是你该说的事情吗？
顾锦宁心头腹诽，口头却不确定地应道：“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这方法不就是她一开始的选择吗？可这不都被祖父给识破了吗？
“错！”萧琰摇摇头，眉头一挑，“最好的选择，是赌！”
“赌？”乍然听到这么个字，顾锦宁是一头雾水。
可对上萧琰那只可意会的眼神，顾锦宁顿时醍醐灌顶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祖父打赌？”
“我的阿宁就是聪明！”萧琰当即笑吟吟地揉了揉顾锦宁的脑袋，夸赞道。
这句话槽点太多，顾锦宁已经无心一一去辩驳了。
不过，萧琰的这个提案倒是给了她不少的灵感。
顾锦宁当即陷入了沉思，根本没注意萧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反正这人神出鬼没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或消失，她早已经习惯了。
已经有了主意，顾锦宁心头也不再焦躁，当天便跟着顾安心去游凤弥城了。
接下来三日，顾锦宁再没提过让顾长庭回京的事情，只管跟着顾安心四下游玩。
如此一来，反倒是顾长庭先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顾明浩带着顾安心出门打点生意，只有顾锦宁陪着顾长庭用晚膳。
顾长庭随手给顾锦宁夹了她爱吃的藕夹，又状似不经意问道：“阿宁是准备陪祖父过完寿辰再回京的吧？”
顾锦宁头也不抬：“不了，祖父，我后日便启程回京。”
“后日？”顾长庭筷子一顿，“这陪祖父过完寿辰也耽搁不了多久，怎的这般着急？”
“祖父信任圣上，阿宁不好置喙。但阿宁人在江南，心在京城，总免不了记挂着父母兄弟，只好请祖父见谅了。”顾锦宁回答得漫不经心，仿佛前几日那个一心想要劝顾长庭回京的人不是她一般。
“阿宁可是在怪祖父？”顾长庭眸光一敛，叹息道：“可我也有我的考量，如今你知道祖父为何坚持要让你爹守住兵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