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血雨,惨叫哀嚎,生生刺痛了小女孩的耳膜。
“爹,娘,姐姐!你们在哪里啊?”小女孩跌跌撞撞一路翻过一座又一座的死人堆,突然磕到了被路边横出来的一只手,啪的就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爹,娘,姐姐,你们在哪里,英儿害怕,我好怕啊娘。”小女孩痛哭着,身后的追兵已至,这群身着蓝底面、黑铠甲的士兵剑刃上的血不停流淌,时不时给滚在地上半死的人补上一刀,正要把死亡的刀刃伸向这柔弱的小女孩。
“噗——”鲜血喷涌,女孩惨叫一声,正正看见自己的娘亲倒在自己面前,“娘——”
她母亲未来地及说一句话就断气了,眼睛还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士兵正要补上第二刀,她爹忽然出现把她扔到了一旁,“苓儿,快带你妹妹走!”
“爹爹,爹爹——”女孩想要让自己的爹爹也走,可是她的姐姐硬拉着她逃出了这个小巷,转角处她回头,爹爹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尸体正掉在母亲身上,两人看上去是相拥的姿势入眠般。
她的姐姐背着她一路不停地走不停地跑,任凭背上的小女孩哭着喊着回去找爹娘。
“英英,不要哭,爹爹要我们活下去,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她的姐姐忍着要留下的泪安慰背上的女孩。
然而她们再怎么逃命,两个女孩也逃不过身后魔鬼的脚步,“英英不要怕,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你先去找师父,然后姐姐就跟上。”
“不要,不要姐姐,我不要一个人,我害怕,姐姐不能离开我。”女孩死拽着姐姐的袖子不肯撒手。
“放手!你要是再不听话,姐姐就不要你了!”姐姐知道追兵将至,一咬牙,猛地把小女孩推翻在地,衣服也撕烂了一块,“你快走,你要不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爹娘!”说罢她没敢回头看妹妹的脸,直接冲过去消失在转角处。
“姐姐,姐姐。”小女孩手里还有半块残布,跌跌撞撞爬起来,继续向前走着。
这次不知是上天终于怜惜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没有追兵再追上来,她从天黑走到黎明,又从日出走到残阳如血,终于见到了闻讯匆匆赶来的师父。
“师父,救我姐姐——”她话音刚落,人就噗通摔倒了师父的怀里。
她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姐姐,可是师父说那天他赶回去找了又找,终究是找不到姐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她伤口感染加深只能回来给她疗伤。她头晕目眩,高烧不退,全身都是伤痕,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找姐姐。被他师父喂了一碗安神药才睡下。
“顾将军,顾将军,醒醒,醒醒。”顾英猛地睁开眼,瞬间坐直了身体,手边的刀已经出鞘。
郑凡小心翼翼道:“顾将军别害怕,没有危险了,你方才做噩梦了,神情很痛苦的样子,我们这才叫你醒来。”
“我们还在魔鬼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英刚醒来,因为缺水喉咙发干,声音沙哑,她的烧还没退,全身疼痛,这种感觉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郑凡看了看繁星闪烁的天空:“应该是子时了,我们已经在魔鬼窟耗了将近十五天了。当时巡逻留下的水粮已经吃完了。”
“活死人还没有走完吗?”
“还在外围徘徊,不过吹哨的人似乎走了。”
“传令,全军在在整顿片刻,丑时突围。”顾英挣扎着就要起来。
“顾将军,你的烧还没退,还是在休息一会儿吧。”胡闹关心道。
“不要再耽搁了,迟则生变,已经耗了整整十五天,你们也看出来了吧,他们想把我们制成活死人控制我们,现在活死人不会再当场一遍,如果我们回到镇北营后成了活死人,后果不堪设想。”
郑凡道:“顾将军说的对,眼下那个吹哨的应该有更为重要的事离开了,否则不会和我们耗了这么多天突然走了,如果等他回来,我们更没有机会了。可是将军你的身体......”
顾英压下去胃里一阵阵难受,忍着痛道:“我没关系,如果想救我,更应该及早突围。十五天了,镇北营的援兵当时没来是对的,现在也该到了。只要冲出去,一定会有人接应的。”
郑凡不在废话,和其余铁血营士兵迅速补充体力,等待着一个时辰后的突围。
顾英头痛欲裂,心里却不在担心眼下的突围,她想起方才的梦,多么久远的事,现在竟然分毫毕现的呈现在梦里。是因为,见到姐姐的缘故吗?
柒煌城内,凌旋只带着连昕正在街上走着,虽然北燕与蛮族正在打仗,可这并不妨碍百姓们私下通商通婚,北疆本就是个大融合的民族,西域人与中原人混居在一起,早已不分你我,然而政权对立,蛮族世代不是生产,只是靠和北燕通商来的并不够他们生存。漫不经心地赏玩着路边商贩上的玩物,忽然看见有个用层层叠在一起雕刻的红色花瓣书签分外精致,上面刻了一句情诗:莫惜离人莫离忧,却是相思染白头。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还好,还是黑的。
“老板,这是什么花?”
老板一看生意上门,立马热情介绍道:“这位小姑娘 这花可是有名的‘雪海玫瑰’啊,是我们从天山上摘下来的,雪海玫瑰开花可不常见,珍贵的很呐。这朵花是我们这送情郎的,送了这朵花,可以保你们一生不分离共白头,小姑娘这是也有相思的人了?”
凌旋:“......”所以说“雪海玫瑰”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老板试探地问:“小姑娘你要不要买?我跟你说,这也就是你来我们柒煌便宜,我看你是中原人,这要是拿到中原就是稀罕物,这价钱就要翻好几倍了。你买两朵一朵自己留着一朵送情郎,我给你算便宜些?”
凌旋又四处看了一下,‘雪海玫瑰’雕刻成的除了书签还有一枚剑穗,剑穗还坠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上面刻了一句“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凌旋眼神暗了暗,把剑穗与书签都递给了老板:“这个书签和剑穗都要,能便宜多少?”
老板喜笑颜开:“这个剑穗这颗珠子可值钱的很,本来单买都贵,我看你两个都要,书签十两,剑穗十八两,我给你算二十五两吧。这比中原可便宜了两三倍不止。”
凌旋摇摇头,比了个一字。
老板的笑还没收住:“......”
连昕默默捂住脸:“......”
老板试图讨价还价:“这位姑娘 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呐,你给的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 我小老头挣个钱不容易,不能把本都赔进去了。我看你也别说了,一口价,十八两。这位小姑娘长的好看,情郎也一定好看,我就当书签我送你的吧。”
凌旋再次摇摇头,还是比个一字。
老板:“......”
连昕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老板再次抵抗道:“五两?小姑娘你不诚心啊。你得再加点。小老头我把本都要赔进去了。”
凌旋不再废话,一口定价:“一两,卖不卖?”
老板当场点头:“卖!”
连昕:“.......”
走过这个商贩,连昕一脸呆滞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凌旋鼓起了掌:“公主殿下,下次教教我呗,我每次砍价都不好意思,你这都哪来的定力?莫非是气势?”
凌旋把剑穗和书签小心放在怀里,笑着道:“都是四殿下教的我,不过对他倒是没一次成功过。”
说着突然她眼角余光里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应该是跟她们很久了。连昕察觉凌旋此时神色不对,顺着她目光看去:“咦,这人应该是城门口我们撞见的被守卫带走不肯接受检查的那个人?我看她还是穿着那身把全身都遮起来的衣裳,看身形,就是个女子吧。”
“大街上撞见也属常见,我们走吧。”凌旋与连昕刚要回头走,迎面走来了一群蛮族人,这群人凶神恶煞,尤其是领头的人高马大,步伐匆匆,看样子是急于去到某个地方或者找什么人。凌旋二人退到了一边,让开了这群人,等这群人走远了,凌旋低声对连昕道:“你去通知铁血营,就说蛮族露面了。”连昕听话地就要走,可是突然定下脚步,道:“公主殿下呢?”
“我要跟着他们,放心有沈皓跟着我。别耽误时间,你应付不来他们,我一路会留在暗记,快走。”连昕和这位南越公主相处这么久,知道她虽然表面上开朗柔和,但骨子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听从命令,只道:“公主殿下一定要小心安全。”这就走了。
沈皓还是如一阵风,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凌旋没回头,两人快速地跟上前方的蛮族人。
蛮族人非常有目的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那个领头的虽然四肢发达,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货色,这伙人应该是去找他们真正的老大。沈皓与凌旋二人皆轻功了得,而且都是心细之人,一路都没有让前方的人察觉。等他们跟着这群蛮族人走到一处隐秘的小屋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领头人轻轻敲了敲门,对里面人道:“俪丝,是我。”俪丝从里面打开门,让缅布进去,等人都进去了,她突然朝凌旋二人的方向看过去,漏出一个妖艳的笑容,走进。了屋关上了门。
“这个女人,不简单。”沈皓轻声道。
“听说达穆尔有个枕边人,甚是妖娆歹毒,临走时沐丝也对我说过这个名叫俪丝的女人比她更擅长操控活死人,而那个领头人,应该就是达穆尔坐下两位大将之一的缅布。现在这群蛮族人出现在这里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不过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们要在靠近一些吗?听听他们说什么。”
“小皓,你去,我的轻功不如你,你要万分小心,这个女人太过敏锐,不能打草惊蛇。”
沈皓也没说什么,领了命令直接就飞跃过去,如一只燕子落在房顶,打开了一片砖瓦。
“俪丝,你在这个柒煌城呆了四天了,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一个人,很有趣。”
“谁?”
“和铁血营一起来的一位女子,从没有见过,不过看样子是个尊贵人,应该就是这次随同北燕四殿下一起来的吧,那位神秘的客人只说了不能让我们动四殿下,可没说让我们不能动那个人。呵呵,是个尊贵人就不要到处乱跑,这下子要是被我逮到就怨不得我了。”
“一个女子,要是真的尊贵还会让她来北疆独自来柒煌城啊。算了,你高兴就好,老大让我前来问问你探寻兰萤草的事可有进展了,有什么需要我缅布第一个为你效劳。”
“别急,正要对你说,自从那神秘的客人派人去察哈泊取来了兰萤草我就一直留意着怎么进去,每次都看到那个人到了柒煌城就消失了,我特地探察了柒煌周围的地界,还真让我有所发现。说起来这个地方与三十年前传闻从察哈泊生还的那位女子出现地倒是一个地方。”
“哦,在哪?快告诉我,我缅布第一个为你打前锋!”
“说了别急,小心隔墙有耳,你附耳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沈皓皱了皱眉,把瓦片阖上,快速地撤退。
“如何?”等候多时的凌旋问道。
“他们已经发现了进入察哈泊的途径了,只是我没探听到。”
“无妨,我已经通知了镇北军,等人到了,我们再一起行动,现在只要盯紧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公主殿下,还有一事。”
“什么?”
“他们似乎这段时间很少和燕京那位叛变者联系了。所以兰萤草才会缺少,要进入察哈泊找寻。”
“哈,这要问你,你来之前,皇上皇后,三殿下二殿下都是什么动静?”
“皇上与皇后倒是没什么,二殿下去淮沙城修固堤坝,至于三殿下,很老实呆在淮晏殿里。”
“很老实,没什么动静?”
“对,自从四殿下来北疆后三殿下就没有什么动静了,对了,我还听到俪丝说,是那位叛变者说,不要动四殿下,所以他们谨遵教诲,不动四殿下,要动你了。”
“呵呵,是么?”凌旋轻笑出声,看样子并不在意,“原来他也这么有兄弟爱啊,我还以为......”凌旋没说下半句话,可是沈皓也听的出来她要说什么。
沈皓一阵叹息,道:“公主,你确定,这一切都是三殿下做的吗?就是为了,为了那个荒唐的.......”
“我不确定,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可是三殿下的疯魔程度,比文妃娘娘只多不少啊。文妃娘娘还有允辞牵制,三殿下可就什么顾及也没有了,不对,幸好还有二殿下在一旁看着他,否则他闹出的动静就不只这些了。”
“二殿下也不易,一方面在皇上与皇后中周旋,一方面还要看着他发疯的弟弟,如果不是二殿下温和的性子,换个人都发疯了。他或许是真的不愿意继承皇位,可是如果他不争这个皇位,他又能如何?”
凌旋突然笑出声:“小皓,你这些年,可被何季畅给带坏了。原来是个多么无忧无虑的人,现在也会关心这朝廷争斗来了。让何季畅知道还不心疼死。他可不愿意自己的亲弟弟被这些事烦心着。”
沈皓气鼓鼓道:“公主殿下,你瞎说什么!你也不也被四殿下带坏了,北燕的事你这么尽心干嘛?还不是为了四殿下!”
凌旋默默收了笑容,心里一阵叹息,我有多希望他不争这个皇位,我如果真的单纯为了他的喜好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