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宋不周夹青口的筷子停住了。
“嗯,”程淑说,“换个环境,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会在你高三的时候想办法调动工作,到美国总部那边去。这个地方我也待腻了,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去的话,就在那边读大学,国内的高考也不用参加了。”
宋不周灵敏地嗅出了老妈的言外之意,“愿意的话?”
“是啊,因为你也可能不愿意嘛。”程淑说,“如果你想留在国内读大学,妈妈也尊重你的意愿,寒暑假到我那去也行。”
宋不周说:“我考虑一下吧。”
“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这个不用急。其实我之前想过让你直接过去读高中了,也好早点融入环境。但是我儿子插班生也当太多次了,小学转过一次学,初中也读了两所学校,所以我想让你完整地读完高中。”程淑抿了一口酒,“但是转学也挺有意思的吧?老看同样的人多腻味啊。”
宋不周:“……”
妈你总看着我觉得腻不腻味?
母子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开灯,宋不周就发现家里空了不少。
其实这间房子里属于宋不周父亲的东西本就并不多,仅存的一点生活痕迹想必也是他不屑于拿走的。
但程淑显然还是对家里进行了大清理。
客厅里原来有架做摆设用的钢琴,是宋不周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宋父买回来给他做礼物的。
展示架上有几张全家福,都是过年的时候照的,一副粉饰太平的和气。
楼底拐角的地方放了个挺占地方的雕像,半人半兔,倒是挺艺术,可是跟家里的风格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这些东西通通不见了。
宋不周一直知道自己父母的关系很一般,并且不是夫妻之间的一般,而是基础社交层面的一般,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已经到了互相厌恶的地步,以至于要抹去对方存在过的全部痕迹。
宋不周不可避免地想,或许一开始,自己大概也不是一个那么令人愉快的存在。
这多少有点令人沮丧,不过他还是坦然地把这份情绪铺开来,就算作是对自己父母婚姻终结的一点缅怀。
周六的早上下了一场来去匆匆的春雨,空气里弥漫着世界崭新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湿答答的凉意,叫人很有理由怀疑现在已经快四月了。
可高夏却清楚得很,因为她是数着日子过的。
距离四月三号的校园艺术节只有九天了。
而她还面临着一大堆问题:服装道具都还没准备、钱新月的台词始终没背完整以及节目的整体效果还是不太理想。
一上午的排练没能解决这些问题,反而让高夏更头疼了——吴琦犯了挺严重的咽炎,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
这回她是真的生病了。
“服装你打算怎么办?”吃饭的时候罗玮问高夏。
“一会我去南街那边转转,”高夏喝了一大口汤,“那边有几家租衣服的。我先打听一下样式跟价格,有合适的回头跟老齐报备,让他批钱。有人跟我一起吗?”
刁一凡说:“我精神上支持你,但是我得去上数学班。”
高夏琢磨着罗玮肯定会去,便把目光转向宋不周,“你呢?”
“我没事,跟你一起吧。”
高夏满意地继续嗦粉,“老刁,我们三个人都去,你可要脱离队伍了。”
“你跟谁三个人?”罗玮低着头专心吃粉,“我不去,下午得陪我妈逛街去,她跟我说了好长时间了。”
罗玮就这么扔下那两个人回了家。罗母正在镜子跟前换衣服,听见女儿回来了还颇为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跟高夏去看节目要用的东西吗。”
“我良心发现,”罗玮没换鞋子,就那么站在门口,“准备陪罗太太逛街去。”
另一边,宋不周跟高夏也向南街出发了。
刚吃饱的高夏实在走不快,宋不周就耐着性子陪她慢悠悠地向公交车站晃悠。
“先去看衣服?”宋不周问。
“嗯,”高夏拉着长调,声音听起来分外慵懒,“道具什么的简单,搬两个桌子就行,到时候我从家里带棋过去。”
“我猜你肯定不是忘了花瓶。”
“当然不是了,”高夏似乎已经习惯了被猜透,所以毫不惊讶,“花瓶难办啊。”
宋不周点头,“如果用真的花瓶,一来浪费,二来也很危险,碎片可能会误伤人。”
“是啊,可是也没什么好替代的东西。塑料就没危险性,可是也摔不碎啊。我寻思着去找个那种小一点的花瓶,碎不了几片的,也不会太危险。”
小一点的……
宋不周说:“干脆不用花瓶了。换成个茶杯,也不用买了。”
高夏停下脚步看着宋不周,“怎么说?”
“小花瓶不好找,”宋不周说,“而且刚好我们家有个茶杯需要碎一碎。”
“需要碎?”高夏彻底听蒙了,“原来你们家已经富到有糟践东西的需要了吗?”
宋不周失笑:“也不是。我爸的一个杯子,我猜我妈应该很乐意看见它碎掉。”
宋不周早上出门前见了混在一众茶具里的那个杯子,是宋父每次回家专用的,能保留着估计也是被程淑遗忘了。
现在拿来当道具,既能节省开支,也能让程淑开心一下,两全其美。
可是高夏全然不知其中原委,越听越糊涂,“为什么你妈妈会乐意看见你爸爸的杯子碎掉?”
问完之后高夏有点后悔,过过脑子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自己还一个劲问,可真是够没有眼力价的。
于是她赶忙补上一句:“算我多嘴,你不用回答我了。”
宋不周很平淡地说:“不算多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能解答的,没什么不能说的。”
高夏的心脏突然急促地跳动起来。
“我父母离婚了,”宋不周说,“就是昨天。那个杯子算是我妈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所以废物利用,一举两得,不是挺好的么。你要是觉得可行,我周一就带到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