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很大，高夏搬了把椅子坐在最后面，周老师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模糊了，听得她有点瞌睡。
“高一学生的训练时间定为每周周二和周四的第七八节课，有重要课程的提前请假，附上班主任签字的假条和课程表。从明天开始执行。高二的改成一三五的七八节课加上一节晚自习，这周的话因为临时变动，就先训练三天，周五过来就行。”
她一边努力听清老师说的话，一边跟困意挣扎，其间还见缝插针地想着，为什么人吃饱了就犯困，饿的时候也会犯困呢。
“大家也看到今年美术统考的成绩了，高三的同学们考的非常好，全员过线已经是咱们学校的基本水准了。你们平时也要好好练习，尤其是高二的，多用点心，别整天在学校吊儿郎当的，把希望全寄托在下半年的外出培训上。没有那只要花钱就能进步神速的好事，打好基本功才是正经事。行了，今天就到这，都回去自己好好想想，这学期应该拿出个什么样的态度来。”
周老师的功力真不是盖的，能画能说，不过是一个主旨为通知时间变动的小会，生生开了四十分钟，坐得高夏屁股都麻了。
她起身以后先原地活动了两下，顺便避开人潮，准备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出门。
赵童欣本来在门口等她，见她迟迟不动地方，便进来找她。
“高夏，”她抱臂站在高夏跟前，“一起走吧。”
高夏一愣。她跟赵童欣并不熟，只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话都没说过两句，结伴同行这种事就更没有了。
看来是有事找她。
可高夏实在想不到自己对赵童欣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只好稀里糊涂地跟她走了。
“高夏，”出了楼门之后，赵童欣起了话头，“你是几班的来着？”
高夏乖巧地答：“学姐，我是三班的。”
“三班的啊，那你跟宋不周一个班啊。”
高夏听了点苗头出来，这女的是要打听宋不周。赵童欣，姓赵，高二……她不会就是之前那个追过宋不周的学姐吧？
高夏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说话的语调也轻快了些：“是。”
“那你们关系……挺好的？”赵童欣问。
“嗯，还行。”
“是吧，”赵童欣尖声细语地说，“我感觉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好像陪你一块来的？”
高夏失笑：“陪我？”她使劲地摆手，“不是不是。他去图书馆，我们刚好顺路而已，就一块过来了。”
“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赵童欣说话的时候并不疾言厉色，反而总是慢悠悠的，却听得高夏汗毛都竖了起来。
感情这人把自己当情敌了？
怪不得说话阴阳怪气的。
高夏赶忙反驳：“不是不是，我们就是社会主义好同学。”
她以为赵童欣会跟她说两句别的再进入正题，没想到她直截了当地就说了自己的意思：“说了不怕你笑话，我挺喜欢他的。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追他？”
其实高夏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可听到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感情的事本来就是水到渠成，别人能帮的地方实在很有限。而且这位学姐既然去年已经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却没有被接受，八成这事也是成不了的。结果既定，中间传话的人不过是做多错多，最后要落埋怨的。
可是也不能直接拒绝。
朋友可以不交，但没必要树敌。
所以高夏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了，先答应她，大不了躲着这个人一阵子，时间一长，她估计也就不抱希望了。
可这话转转悠悠临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口。
晚风带着点凉意，一阵吹过来，高夏的脑子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一点也不想帮别人追宋不周，就算是口头应付也不行。
但是对话还得继续，她总要说点什么。
于是她虚伪地答：“我很有心想帮你，但是，”高夏战略性地停顿了一下，“他真的是块木头。”
“我知道，”赵童欣毫不气馁，“你只要时不时地能向我透露一点他的近况，给我点信息就行了。”她眼神诚恳，“还请你一定要帮我啊。”
这到底是什么真爱降临的眼神，高夏深吸一口气，“好。”
不过女人大多时候是口是心非的动物，高夏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依然无比抗拒。
不管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都觉得不能就这么把宋不周卖了。
趁着晚自习的铃还没打响，高夏紧咬了几口面包，就用手去戳宋不周的后背。
“欸。”
宋不周把身子靠过来，头微微侧了一下，“嗯。”
“你认识赵童欣么。”高夏小声问。
“不认识。”
高夏一口面包噎在了嗓子里，赶紧喝了两口水。
然后她像每个课间一样趴在桌子上，头几乎要抵在宋不周的椅背上。
“她可是号称追过你的人，你不认识？”
宋不周呼吸一滞，但很快又从容不迫地说：“是吗？”
“是？吗？”高夏愤愤地要了一口面包，“诶，无情的男人。”
“问这个干什么？”
高夏故作轻松地说：“也没什么，她让我帮她追你。”
随后她就听到前面传来干脆的一声：“哦，不要帮她。”
那是她没听过的生硬和不容置疑。
高夏到嘴边的话顿时憋了回去。
她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准备跟宋不周列举一下早恋的利弊和对成绩的影响，顺便说说自己跟赵童欣根本不熟，是不会替她扯红线的。
可她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高夏整个浮躁的情绪忽然间沉了下来，像是安定，却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愉悦。
面包吃完了，她把袋子粗暴地塞进桌堂，然后枕着胳膊，舒舒服服地趴在桌子上。
因为骨传导的神奇效果，她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一阵急促过后，慢慢地平静下来。
高夏深吸一口气，钻进鼻子的是手上残留的面包味，混杂着熟悉的柔顺剂的味道。
是安心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