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女人犯傻了
冉玖玖从来没想过，在那样刚硬的床板，和软塌塌、薄腻腻的床垫上，自己竟然也能睡着。
或许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受到的刺激太多，她太疲累，又被那恶劣的男人惊吓到，于是在那张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烙了N个大烧饼，也没空去想这些床单被褥到底有没有消过毒，够不够干净卫生……便不情不愿地疲惫睡下了。
但素来赖床的身体素质仍然潜伏存在，闹得她一大早便醒来，怎么都只觉不舒服。
冉玖玖抬手掩在唇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推开房门，不期然一股温馨的菜香味扑面而来，将她克制大半个晚上的馋虫彻彻底底勾了出来。
跟相姚珩的那顿相亲宴根本食不下咽，之后也因为和宗徵的纠缠将之搅黄。而且当时一边等宗徵下班带自己去他家，一边生怕父母将她揪出来又转手卖人，她偷偷躲在员工休息室里不敢出去，直到后半夜宗徵终于打工结束，她的父母及两家的车子早已不见踪影，她才饥肠辘辘地放松神经。
也就是说，从昨夜到早上起床，她根本肚子空空，饿了一夜。
此刻，满室的清新饭菜香气，让冉玖玖再也不堪忍耐饥饿，直直冲进那狭窄的厨房，大咧咧坐在那摆出的唯一一张椅子上。她端起盘子，举起筷子，双眼冒心地望着炉具前奋斗的某男身影直发傻。
“好饿啊……”冉玖玖无意识地呢喃。
这一声呻吟似的喟叹语调，还带有晨起之后似醒非醒的低哑，听在男人耳中像是一股无比强烈的电流，瞬间触电感流遍全身，微微一麻。
宗徵端着锅子的手一抖。
话说，自从这女人进驻自己的空间……哦不，是从他初见她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他抖手的次数便越来越多，神经貌似也开始愈加脆弱。万一自己在毕业演出，以及什么大型演奏会上出了这种纰漏，自己难道要去死一死谢罪？
呸呸呸，大早上的做什么乌鸦嘴！宗徵在心底唾弃自己，放心放心，他一定不会跟这恶劣的女人纠葛太久的。
一定不会！
简直像是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自我安慰。
这样想着，宗徵端锅子的手重重一磕，锅子连同里面的清粥惊吓似的一跳，杵在桌上，袅袅蒸汽夹杂着米粥温热的清香扑面而来。
“吃粥！”他恶声恶气，在看到那女人屁股底下正坐着独属自己的“宝座”之后，更加怒不可遏。口中碎碎念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细碎语句，他转到橱柜前面去掏什么东西，背影上书大大的二字——抑、郁！
冉玖玖稍稍皱眉，但丝毫没有“不食嗟来之食”的气概，呲溜呲溜吸起稀粥的声音倒是响得甚是欢腾。“你在找什么啊？”她看他捣鼓半天，橱柜里似乎飘起一层浮灰，不禁嫌恶地捧着碗远离他的方位。
“咸菜啊！”正说着，他又拿起菜刀，哐哐哐地剁了N下，随后兴致勃勃地端着一个小碗走过来，搬了张凳子坐下，保护性以及威胁性颇强地沉声道：“你不许吃，听到没？”生怕这女人听不明白人话，他张开五指护住小碗，硬是不让冉玖玖有丝毫可乘之机来夺食。
凭啥？冉玖玖瞪大眼，扬起头，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自己眼中挑衅的两个大字。虽然想想方才那些浮灰她有些反胃，但若是能让这小气男人天地变色，却也可以忘却那些“小小”的，“小小”的……不快和艰辛。
她极干脆地伸手去拉扯他的手指。
温热丝滑的触感突兀袭来，宗徵又是无法控制地抖了三抖，小碗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冉玖玖的视线下。冉玖玖一声欢呼，高傲的眼风扫过去，她腾地将小碗抢到自己面前，细细端详。
却没看见，宗徵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瞪着自个被触摸到的手指直直发愣。
一筷子夹过去……冉玖玖瞪视筷子上那小小的，散发无比强烈调料熏味的东西……Oh no，上面时不时落下几滴酱油汤汁，溅入清粥，晕成一个个奇怪的墨色圈圈。
“这——”
冉玖玖的疑问声调刚刚飘出喉咙，宗徵猛地回过神便又是一记眼刀狠厉地飞过去，“这什么这！既然夹起来就痛快吃掉，不许浪费粮食，也不许丢进我的碗里！——鬼才要沾你的口水，听到没有！”
冉玖玖不自禁撇撇嘴角。说的人家好像患上H1N1的重度病患，到哪里碰过什么都要人人喊打！
眼一闭，眉一皱，壮士断腕般，她狠狠吞进那一小块腌菜。
唔……脆脆的，很咸，有点酸……冉玖玖的眉头渐渐放松，轻轻咽进喉咙，她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宗徵扫她一眼，“咸菜，咸菜啊！”看冉玖玖又夹走一块咸菜，而且那一块“体格”还不小，他不假思索，当即一筷子上去将咸菜抢回来，直接塞进自己嘴里，“你一个大小姐肯定吃不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玩意，所以你还是别吃了，省点口粮给我吧！”
冉玖玖目瞪口呆。刚才是哪位……说鬼才要沾她的口水？好歹筷子上也有她自己的口水啊，这男人……吃错药了？她不禁猛地摇摇头，只能说，这男人是吝啬过头，不在乎这些细节了。
“是黄瓜吧？”冉玖玖嘻嘻笑道。
咬起来脆生生，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烂糊糊的，而且应该是用酱油醋以及盐等简单腌制，所以味道虽然够咸，但还算单纯，入得口去。早上配这寡淡的清粥，倒是别有滋味。
“你吃得出来？还知道是黄瓜？”宗徵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在他印象中，千金娇女都是分不清五谷杂粮，更别说蔬菜名称的。
冉玖玖被他言语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惊疑和鄙夷给打击到，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趁他不注意，狠狠夹了一筷子豇豆，塞进嘴里，口中还模模糊糊地横声怒道：“我不仅吃‘出来’，还要咽下肚去！”
嗯嗯，话说豇豆味道酸酸的，蛮适合开胃。
宗徵立刻守卫阵地，“女人，你给我适可而止！这是我的，我的！”
“你唤它，它答应了就是你的！”冉玖玖毫不相让。
狭小的厨房里顿时传出噼里啪啦筷子打架的清脆声响。
很快，小碗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块黄瓜丁，一左一右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短短数秒内已然噼噼啪啪碰撞出大量激烈火花。
“女人，我警告你，我容忍你很久了！”宗徵冷言冷语，手下筷子悄悄递了出去。
冉玖玖“哼哼”两声，“彼此彼此！”忽然看见他的小动作，冉玖玖一怒之下当即用筷子夹起黄瓜丁，丢进自己的碗里。
宗徵怎能允许她当面赤裸裸的挑衅，管他被丢在哪里，他仍毫不客气地抢回去！
“啪——”
冉玖玖一筷子敲上他的手背，宗徵手一抖，黄瓜丁立即被冉玖玖接收。
“啪——”
宗徵奋起反击，忍住手背的刺痛，竹筷用力一挡，奋力将黄瓜丁抢回。看一眼冉玖玖气得通红的脸颊，他得意洋洋地笑开，迅速将黄瓜丁丢进自己的嘴巴里。
“唔……”
这这……
这是冉玖玖忍无可忍，想要从宗徵口中夺回黄瓜丁，一个用力过猛……狠狠撞上宗徵嘴唇的痛呼声。
凶猛的撞击使得宗徵痛到眼角含泪，但大脑神经却整个僵住，身体无法反应动弹，眼睁睁瞪着自己面前忽然放大的漂亮面孔，以及……嘴唇及牙齿上隐隐传来的刺痛。
冉玖玖亦大大惊呆住，却是因为唇下紧紧贴住的那双陌生却温热的唇瓣，软软的，嫩嫩的，甚至带着一丝干净的男人气息，让她混乱尴尬的思维霎时间一片模糊空白，只记得……只记得唇齿相依时那种奇妙温暖的触感。
她无意识地，试探地，慢慢探出舌尖，轻轻轻轻抵在那片柔软的唇瓣上，像在轻叩门扉，等待主人回应。等待片刻，那端主人却仍然无声无息，小巧的舌尖等待不及，直直溜进那想要探寻的密地里去。
在那灵巧的小舌过五关斩六将一般探入口中，甚至精准地勾住他的唇舌时，宗徵只觉轰的一声，头脑中像是爆开千万朵烟花，霎时间迷醉灿烂，无法言语。一时间，似乎全身的热量与血液都汇聚在头顶、面颊，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急欲逃开，却不知为何，身体僵硬，想要推开面前的女子却怎么都伸不出手。
小腹间蒸腾起一股莫名而激动的热力，汹涌万分奔向身体四肢各处……那是一种他无法形容，也从未去思虑体验过的一种冲动。宗徵有些迷茫，颤巍巍伸出手去，轻轻……落在那娇美女子的胸前。
冉玖玖专心致志地继续唇舌探究，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究竟有多沉迷认真。她想，这男人的气息竟是如此纯粹干净，难道正是因为艺术熏陶的关系？
双臂慢慢绕上男人的脖颈，对方若有似无的碰触如同绒毛般轻柔，她下意识地贴近，加深唇齿间莫可名状的依恋。
男人温热的大掌下，是轻易可以感觉出的，未穿着内衣的高耸柔软。他不知道如何去做，才能抵消一些腹间那种热力带来的强烈冲击与疼痛，只能借由那温暖柔软的女体，用力靠近……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一瞬间，女人身上清浅的香皂味道传来，沁人心脾。
“唔……”
男人有些笨拙有些生涩有些用力的大手微微掐痛了她。
冉玖玖如梦初醒，当即一个手刀狠狠劈过去，同时顺势向后退了一大步。
宗徵吃痛，松手。
按照科学依据以及冉玖玖向来对于这一招的控制程度来说，这一出手本应必是完全使人中招，然后让自己获得自由。然而她却忘记，现在施展的空间并非什么公共场所或是宽敞的界地，而是一间狭小并充斥各种器具的厨房……
眼见她后腰一闪，正要撞上后面的桌子，宗徵手臂一捞，将那个满面通红却又怒气勃发的小女人拉进怀里。
冉玖玖心里有点后怕，对于情况的估计不足让她自觉丢尽面子，但已然清醒过来的神经与高傲让她又重重捶了他一拳，高声怒喝：“谁准你抱我的！”
闻言，宗徵快要气炸了肺，“女人！我不拉着你，你很有可能撞成二等残废！你撞残不要紧，万一日后你们家借此敲诈我，我上哪说理去？！”喂喂喂，他心里还有大堆大堆的委屈没地儿说呢好不好，她竟然先跟他吠起来了！
他死活不肯承认，因为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心，还有……还有她那通红通红的小脸，柔软香甜的唇瓣，清新的气息……自然还有，那手感极好的胸部……
冉玖玖气得扬起手，当即就要一巴掌扇下去。对方却毫不退缩遮掩地直直瞪着她，让她不禁心虚气短起来。冉玖玖视线一溜，不知怎的便看到他那片红得过分的唇瓣。想想方才自己的放肆举动，以及那红润出现的原因……她一声哀嚎，触电一般火速挣开他的怀抱，也不还嘴，跑回卧室“嘭”的一声甩上门，任宗徵呆愣愣地望着门板直发傻。
“喂……”宗徵稍稍放软口气，却发现降低分贝后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一点奇怪的沙哑。咳了两声，他才又道：“女人，把你的粥喝干净！”
门板后，冉玖玖怒不可遏，“靠，老娘吃饱了行不行！连那么一点点剩饭你都要跟我磨叽没完，你是不是男人啊？”
宗徵只觉一股强大的怨气穿透门板，直冲自己涌来，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被骂活该，他认命地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放进水池里准备下课回来之后再洗。
袋子里装好曲谱，背上琴箱，宗徵经过那扇紧紧闭合的门板，不知怎的，想起冉玖玖修长纤细的怒气冲冲从这里经过的样子，忽然觉得，那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落寞决绝似的，像要被一张暗灰色大嘴无情吞没入内……这样的想象让他吓了一跳，原本想要敲上门板的手猛地缩回，他逃似的飞奔出去。
冉玖玖闷在棉被里不肯露头。
实在是羞愧啊……她居然，居然会对那样一个小气巴拉的男人……情动？还还还，还啵啵的那样投入陶醉？
哇咧咧，要死啊你冉玖玖！
她猛地捶自己那一时打结的脑袋一记，心里开始决定——要跟这小气男划清界线，将范围关系完全局限在房东与房客之间，彻底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然而下定决心的瞬间，她又不禁感到面颊的温度有些火辣，长长哀嚎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为什么啊，那男人的嘴唇居然不像初见面时的态度那样强硬，反而软软的嫩嫩的，带着一点点清晨阳光以及淡淡的柠檬薄荷香……呸，那只是牙膏，牙膏的味道罢了！
说到底，冉玖玖仍然打算远离那男人，以策安全。
就这样了！
不知为什么，宗徵有些心神不宁。上午的课结束后这一天便清闲下来，他到了商场，准备给那女人买内衣时，这种突如其来的不祥之感更加强烈。
毕竟，为一个女人，买这种东西……更何况两人并非怎样亲密贴近的关系，总归是有些尴尬的。更悲剧的是，宗徵根本不知道冉玖玖那女人究竟穿哪个型号！
无奈啊……
宗徵再三向导购确定，如果型号不对，只要没有清洗使用过的痕迹，便是可以拿回来退掉的，兜里的钱这才花的稍稍痛快了些。宗徵在心里又狠狠记上一笔：劳心劳力费！
精神损失都没有这个来得痛苦折磨！
匆匆买了几件准备给冉玖玖替换出门的衣物，遮遮掩掩地拎着印有LOGO的纸袋，宗徵正准备快速闪人，忽听身边传来一声极为诧异的问句：“宗……宗徵？”
已经明确喊出自己名字了啊……宗徵僵硬转身，对着那人干笑，“你，你好……”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对面一脸惊疑的，是同班一位自诩校花的某女。同样是娇娇女出身，此刻宗徵却觉得，这位常常宣称自己有多么多么美丽高雅出众的同学，甚至比不上冉玖玖那该死的女人哪怕一根小拇指！
这个女生惊诧是有道理的。全系男生，甚至放眼全校，宗徵的外在条件及艺术天分都是出类拔萃的，是以在当初刚入校的时候，有许许多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为他倾倒不已。虽然时至今日仍有很多没有擦亮眼睛的女孩在疯狂迷恋他（这是诸如这些千金小姐所说），那是因为她们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除了对于音乐，其余生活方面究竟有多吝啬，有多贫穷寒酸，有多不靠谱啊！
所以现在居然会在向来标榜高档的此间商场里面遇到他，而他居然也会在这里买东西……这之中的隐情，可就越发的惹人深思了。
于是，该女生假惺惺地释出善意微笑，问道：“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啦！”潜台词：你居然，有钱来这里挥霍？看来她倒是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贫穷但帅气的男人了。
宗徵稍稍放松肌肉，斟酌言辞，“帮朋友带些东西……”他在心里愤恨无比：如果不是为了遮掩冉玖玖的存在，他又何须这样小心翼翼，低声下气？！
可是为什么要遮掩？
只是因为她现在成为他的金主，成为付钱给他的高贵房客吗？
女生“额呵呵”笑起来，“有点令人惊讶哦！宗同学向来都是很节约的嘛，怎么可能来这里浪费时间呢！”
跟你在这里闲扯才是浪费时间，我还浪费生命呢！宗徵勉强保持客气的笑，“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说着，便要逃似的跑掉。
然而那女生却像是刚刚发现一般，指着他手中的纸袋惊叫起来：“呀，忘了问啊，你这朋友是男还是女啊？这可是女性贴身的东西，宗同学……呵呵，跟那位‘朋友’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吧？”
哎呀呀，一个大男人居然出来给女人买内衣？完了完了，可想而知，若她将这消息公布出去，将会破碎多少的少女芳心呐？
宗徵的脾气向来是你不惹我，我自会好好与你相处。但现在这女生明显越来越八卦，眼看着快要触及他人隐私，简直令人生厌，他的语气也隐隐强硬起来，“我朋友将东西忘在这里，叫我帮忙取一下，许同学也有异议？！”
“那倒没有，没有。”女生被他的语气惊到，不知怎的有些害怕怯懦起来，忙不迭地摆手否认。
“就这样吧，再见。”宗徵勉强保持一份客气，转身挥挥手，走掉。
女生恨恨地瞪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道：看我怎么宣传你的绯闻，哼！
回到家，宗徵心怀怒气，手下砰砰砰地敲起门来，声响极大，但却半天不见有人应门。
“这女人在做什么？！”他不禁起了疑。明明那女人说没有衣服穿，不会出门的啊？
碎碎念着掏出钥匙开了门，见冉玖玖的房门仍死死闭着，宗徵直觉这女人果然脾气难讨好，难不成为了早上的意乱情迷，竟然直直气怒到现在？他走过去，敲门，“喂，女人！女人！”
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宗徵一眼看到躺倒在床边，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人，紧紧闭着双眼，呼吸似有些不顺畅，像是已经昏厥过去了！
那一瞬间，他只觉心头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过，不可思议以及无法言喻的惊惧恐慌攫住遍身神经，几乎让他动弹不得，无法反应。
他所想到的，并不是“这女人死在自己家里，将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居然，居然是“她怎么会死？怎么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停留过便死掉”！
宗徵不敢置信自己心里居然会想到这些，冲上前去支起冉玖玖的双臂，托高她的脑袋，“冉玖玖！喂，冉玖玖，你醒醒，给我醒醒！”焦急大吼的语调中夹杂一丝颤抖，只是他根本没有注意。
冉玖玖被这一阵大力摇晃弄醒，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啊，头好晕……
“你……你别晃了……”她有些吃力地捂住嘴，“我头好晕，好晕……已经没什么可吐的啦……”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宗徵怒吼。
冉玖玖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阵无比强大的“咕噜咕噜”巨响，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
她有些不敢去直视眼前男人满布怒火的双眼，讪讪道：“就……饿了嘛……”
想也知道啊，一大早只是喝了那么一点点清粥，她又不会做饭，又没有办法出去买吃的，当然只有被傻傻饿晕的份儿了！一想到这，她更来气，手指虽然有些虚弱无力，仍强硬地戳上他宽厚的臂膀，“都怪你都怪你！早上明明吃的就不多，你连那么一点咸菜都要跟我抢！呜哇哇……乃太坏了……”
宗徵一脸黑线，丢开她扭头大步走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误以为她会死掉的消息吓到傻掉，所以才会那般不知所措，那般愚蠢地为这个死女人担心！事实证明……这女人果然不会让人好过！
冉玖玖以为自己饿肚子饿定了，毕竟刚才宗徵离开前的脸色无比强大之又臭又黑。然而竖起耳朵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之后，却见宗徵臭着一张俊脸，端了一份炒饭过来。
“吃吧！”受不了她瞪着自己，又可怜兮兮地瞅瞅那盘饭的模样，宗徵又好气又好笑，冲她喊了一声。
冉玖玖如得到特赦令，当即举起勺子疯狂开动。
呜呜，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蛋炒饭也能这样好吃的啊……
“还有汤，慢点吃。”宗徵从一边将汤碗推了过来，同时还不忘记教训她，“连饭在锅里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活到驴身上了吗？”
冉玖玖几乎快要将整张脸都埋在碗里，自然对他某些不好听的言语充耳不闻。半晌才勉强抬起头，露出一脸感动得几乎要痛哭流涕的神情，“宗徵，咳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能这么贴心啊……咳咳……”
乐极生悲了吧，居然噎到了！
宗徵立马脸又臭起来了，“你这女人，吃我的睡我的，现在居然还敢跟我大放厥词？”然而看她痛苦咳嗽的样子，他那为她抚背的手比口中硬邦邦的话要温柔多了。
冉玖玖不服气地抗议，“我……咳咳，咳咳……我有付过钱……”钱货两讫，那么吃他的睡他的，有什么不对？
她又没劫他财劫他色，干嘛老对她那么凶？！
“你——”宗徵简直对她无语。心里又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了——为她总是说的这些类似的话语。
是啊，她付过钱了啊，那么他偶尔为之的，在她所谓“贴心”的举动，是不是在她眼里，都被认为不过是出于钱的立场？
他闷闷地收回手，放任她一副快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样子，自顾自痛苦去。
“咳咳，咳咳……”你见死不救！
冉玖玖拿一双美眸无比含恨地瞪他，连忙又端起碗喝了两口汤，这才稍稍觉得顺了气。
宗徵静静望着她剧烈咳嗽之后通红的面颊，忽然开口道：“这里的清贫，还有无法随时随地伺候你的窘迫，你也看到了——为什么不回家去？”
冉玖玖端着碗的手微微颤了一颤，随即听到她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回去做什么？还不是那些人那些事，早都看腻了！你就当我想换换空气，乐意感受一段‘清贫’、‘窘迫’的日子，可不可以？”
“可你的那位富家男朋友呢？”宗徵深幽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就这样放任条件那么好的金龟婿不管不问？而他，也能忍受你这样肆意的举动？你这样翘家，你的父母都会担心的吧？”
“那天你不都有看到听到吗？这就是商业联姻——父母双方都默许的啊，就算我跟他第一次见面便上了床，也不过是潜移默化的规则而已！”冉玖玖朝他冷笑，“再说，我与他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他管得了这么宽吗？而你，也不过是我的房东而已，你……管得了这么宽吗？”
她刻意将最后的反问念得极慢，狠狠咬重那些字音，不出所料，看到宗徵的面色渐渐冷峭严峻起来。
他站起身，对着她的背影透出一股机冷淡的气息，连带着声音……也是，“我向来都是早上将米饭焖在锅里，你在家的时候饿了便去吃，别再等饿死了反而怪我。”
说罢，他大步走出去，消失在她眼前。
冉玖玖愣愣地，举起汤碗喝了一口。
已经凉了……好快。
为什么，起初有着一丝丝甜蜜味道的感觉，忽然变成难以下咽的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