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助强盗
棚内的那些，稍微有点阅历的江湖客，薛毅一进门，他们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打转了，身为名人，他早对这些关注麻木了，自行其是。
江湖客们却看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先不提生性冷淡的薛毅主动上前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搭讪，也不提他不停地微笑，这些微笑加起来可能比他二十几年加起来的笑容都多。
薛毅是名人，名人做什么都是有理的，他们不懂，只是还没有到那个境界。
但对面的黄毛小子显然是个无名之辈，不仅有眼不识泰山地跟薛毅套近乎，而且举手投足总带了三分娇气，却假模假样地要做出江湖人的飒爽姿态，不料，画虎不成反类犬，哪有一个江湖客在寒暄时，会红着脸，活像一个未出过闺阁的姑娘家。
不过，目光滑过散落一地的珍珠，神色从挑剔变成了赤裸裸的贪婪。
等薛毅和苏小小一走，几个脸皮厚资历浅的年轻人一蜂窝冲上去争抢珍珠，争夺不均后，还拔刀出手，恶言相向，场面极度混乱，好几套桌椅毁于一旦。
小二又耐不住了。
掌柜却拨算盘拨得欢：“让他们打去，最近江湖太太平，桌椅都快半年没换了。”
“当时买的是劣质桌椅，寿命不超过六个月。”小二忽然福至心灵。
“谁说的，我们家的东西都是上等檀木制成，要价不菲。”反正粗莽的汉子也分不清优劣。随便唬唬，便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小二连连点头，却尚有不明之事：“但那些珍珠颗颗浑圆，一定价值不菲。如果我们……”
“你要记住，想要在江湖里混，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那个白衣公子万万不能惹，最好跟他稍有关系的人，都退避三舍。你以为那些珍珠是好拿的，哼！”
小二期期艾艾：“舅舅，那个人到底是谁？”
掌柜笑眯眯的脸上顿时现了几分惶恐，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在偷听后，他才缓缓道：“.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他便是洛阳薛家的大公子，人称冷笛的薛毅。”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笛声清远，逸似秋水，蕴如流云，飘飘渺渺非人间音乐，令闻者无不如坐春风。
但若有人谁动了邪心，杀气，笛声落入他耳里，便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每一个简单的音，都成了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内力越深，受创越大。
当然，不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还是飒爽不羁的江湖侠女，从冷笛的笛声里只能听到款款的情谊，脉脉的温柔，一颗颗芳心前赴后继，就此深陷。
大家闺秀倒还好，大多数都闭门不出，只要解决了那些八卦的媒婆，基本没什么后顾之忧。
但侠女就不同了，在男人堆里扎久了，举止大胆豪迈，向男人告白于她们而言如同家常便饭，拒绝了也无济于事，照样跟你称兄道弟，随时准备东山再起。
薛毅真真是被追怕了。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洛阳女儿尽相望。
不知谁那么无聊，竟编派这些无稽之谈，还把他排到了江湖十大侠少之首，天晓得他最懒得动心思，像惩恶扬善这样麻烦的事他是沾都懒得沾，又怎能担得上一个“侠”字！
而且，他很少吹笛，笛声能够伤人，是因为吹笛人用了内力，更消耗体力。把方便当作人生准则的他一般把笛子当剑使，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带剑，纯粹因为笛子是母亲的遗物。
若不是好友荣暮奇的夺命十八鸽，要他去接他妹妹过门，他宁愿懒死在薛府里。
至少薛府里只需应付有色心没色胆的丫鬟，偶尔逗逗，调剂身心，倒也不错。
一出门，在外守株待兔的莺莺燕燕一哄而上，整天吵闹，比麻雀还烦。饶是他毅力好，也不堪折磨。于是，他搬出冠冕堂皇的论调：“我此去是和武林盟主的女儿荣小姐完婚。”
所以，你们不要痴缠不休了！
那些女侠们竟异口同声：“只要能和你厮守，我们不介意做小。”
“荣盟主大概不会乐意女婿三妻四妾冷落女儿。”
“我们可以做你的红颜知己，不需要进薛府的大门。”个个都能为了爱情委曲求全。
可惜的是，冷笛公子薛毅一点也不感动。见此计无效，也懒得废话。趁夜晚众女歇息的时刻，牵了马就走。飞腾是万里无一的神骏，脚力可不是一般的笃马能比的。
为绝后患，他难得披星戴月地赶了两天，确定她们再也追不上，而目的地既望后，就准备在路边的饭庄休整一番，却瞥见了那个精巧的少年苏小小。
只觉有趣，本打着消磨时光，轻松一刻的目的，上前搭讪。
不料少年言笑晏晏，甚投他的癖好。一时忽略，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出少年是女扮男装。
不仅性别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女子，而且从言谈之中，不难看出她对他有意思！
他的两样禁忌，她都占全了。对小姑娘再感兴趣，他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当机立断，抽身而退。奇怪的是，尚未走远，他就跳下了马，好像是不由自主地在降低前进的速度。
为什么呢？
直到在小镇边上瞧见那个娇小的身影和旁边那条独一无二的藏獒，他才恍然自己原来在等她，暗里竟是期待与她的重逢。
那么有趣的娃，如果不是女儿身，该多好！
薛毅迅速了隐入了树后。他不想让苏小小发现他。有趣的娃可也有一般女人的缺点，缠人得要命。当时若不是他跑得快，背后一定少不了两条小尾巴。
来者不拒镇。
苏小小足足瞪了十秒。
“大大，中原之大真是无所不有。连镇名都别出心裁。”她以为镇名都应该像她生活的村一样，不是富贵齐天，就是万事如意一类的。
藏獒爱娇地轻吠附和，身上背着毁坏的宝剑。 苏小小迈开步伐，它就乖乖地跟在后边，走得极稳，宝剑岿然不动。
“爹的医庐叫什么妙手回春，一百家医庐有五十家叫这个名，太没特点了。像‘躺着进来，走着出去’多好，又形象又通俗。回家时，我一定要建议爹改名。”
跟在后边的薛毅顿时三条黑线。
一人一狗走进了一家珠宝阁。苏小小终是少女，对那些制作精美小巧的首饰爱不释手。
“公子，这个琉璃耳环源自关外，特别受姑娘们喜爱。你要是买了送给心爱的女子，她铁定会更爱你。”店老板在一旁极力推销自己的产品。
“是吗？”苏小小在耳朵上比了比，“好看么？”
“公子……”店主有些发怔，一个大男人居然带耳环！但……该死得好看！他有些着迷地连连点头。苏小小满意地笑开了，更是把店主迷得晕头转向。
薛毅眸光微微一暗，默默地记下了店名。
“大大，你背了一路，也累坏了，我马上为您减负。”苏小小从藏獒上取下宝剑：“老板，能不能用这把剑换耳环？”
店老板两眼发光：“够了够了！”像是怕苏小小后悔似的，他慌忙地抢过宝剑抱在怀里，又从店里挑了几副别致的首饰，“这是赠品，欢迎下次光临。”
“老板，你人真好。”
苏小小欢快地告别了店家，带着藏獒去别处晃荡了。
“这回赚到了。”店老板咬剑咬得牙齿发疼，“都是真金呢！可惜呢，有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肌肤比女人还好，却不是女人。要不把她留为己用可就爽翻了！”
淫邪的笑声被薛毅打断。
“老板，我手头紧，你能不能给我换点银两？”他拿出刻有“薛”字的玉佩，这边的小镇里住得都是寻常人家，他不怕他们认出他。
店主一见到质地细腻的羊脂白玉，原先本要拒绝的话重新咽回了喉咙里：“这么贵重，小店恐怕出不起高价。”眼里却蠢蠢欲动，显然不忍放弃宝贝。
薛毅看在眼里，打铁趁热：“我急需钱解燃眉之急，老板就看着给。这是家传之宝，有价无市。我的家眷随后即到，他们定带足了盘缠，老板可向她们转手，一来一回，只怕赚到手软。”
店主已然心动：“可他们怎会晓得宝贝落入我手？”
“我会写信告知。”白衣男子悠然保证，气度斐然，家里定非富即贵，或许真的只是暂时困顿，他又怎能违背天意，推开这天将横财！
店主答应下来，敷衍地给了一百两。
薛毅也不计较，接了钱就走。
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店主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浑然不觉噩运降至。
薛家之人，玉佩人手一份，说是传家之宝也不夸张。后面尾随的女侠自然认得冷笛公子的玉佩，他又特意遣了一份书信，说这家店对他用了迷药，把玉佩占为己有。希望各侠女替天行道。那么小的伎俩也会中招，有点拆自己的台。但薛毅倒不是那么重视名声的人。
如果女侠们能因此对他减少几分热情，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至于店主，最毒女人心，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活该！
薛毅再次追上苏小小时，她正从一只包袱里掏出一大张银票，买回两张牛头马面的面具。
她花钱倒不手软。先是宝剑，后是银票，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是，钱不露白……这个道理，她该懂吧！出手大方不是罪，但会，惹祸上身。
“大大，你喜不喜欢？你一张我一张，我给你戴上。”
藏獒背上堆满了一路上的收获，怕东西掉下来，虽然不乐意，也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一只忠犬！可惜摊上了一个不善解人意的主人。
“来。”小姑娘手脚灵活，一会儿狗头就变成了马面，藏獒低低叫着，好不哀婉。
薛毅总算能理解当时藏獒改名为“大大”时的心情了。
苏小小也戴上了牛头面具，娇俏容颜隐入可怖的面具后，配着一副娇小的身段，怎么看怎么怪异。薛毅差点喷笑出声。
小姑娘带来的惊喜，真是源源不断啊！
她却很快摘了面具：“我们是按薛毅的方向走的，或许能在某一个地方碰见呢。如果我带了面具，他可就认不出我来了。虽然他把我们丢下的行为很可耻，但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小姑娘眼眸弯弯，“走，我们追薛毅去，被我苏小小看上了，他逃得了吗？”
果然，对他有好感。
而且，女人的劣根性一点不缺，自以为是，外加痴缠。
薛毅以为自己听了，就会拔腿就走。这样的娃，再好玩有趣，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不能沾惹，因为那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他召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后退一步。
她一看就知道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小姐，什么江湖规矩都不懂。一路走来，她又毫无戒心地花钱，或许早已有人盯上了这只小肥羊，正伺机而动。
他怎能放心一走了之！
小姑娘和马面藏獒欢快地走了，从纤细的背影里，不难看出她有一副精致的容颜，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太阳一样，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眼睛却很单纯，里面总是闪着星光。
她说，被我苏小小看上了，他逃得了吗？
那样蛮不讲理的语气，他明明该厌恶的。唇角却悄悄地弯了起来。
苏小小，如果是你，或许他可以逃得慢些。
又兴高采烈地逛了一些店，直至狗和人手里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苏小小才意犹未尽地走出了来者不拒镇。前面却有两条路，分别通向相反的方向。
薛毅，会往那边走呢？
她咬着嘴唇冥思苦想。
藏獒好像晓得主人的烦恼，一声不吭地趴在一边。
树上突然噼里啪啦地摔下三个黑衣男子，疼得龇牙咧嘴的，还勉强摆出一副我是强盗我怕谁的嚣张气势：“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苏小小嫌弃地批判：“作为强盗你们也太不敬业了。我爹收藏的小说，那是十几年前的版本了，里面的强盗也都是这一番开场白。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强盗们一踉跄，面面相觑：“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她摊摊手：“我没干过这行，也不懂行情，恐怕爱莫能助。”
强盗中那个特别魁伟粗壮的，似乎是老大。他闻言恼羞成怒：“喂，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没，我是真的设身处地在为你们考量。”强盗都那么多疑么？
老大显然不吃这一套，大手一挥：“兄弟们，别跟他废话。上，抢了他的包袱，我们就到镇里挑几个漂亮的娘们爽爽。”
旁边两个人一听，立马****熏心，举起大刀冲了过来。
苏小小左躲右闪：“你们快快住手，等本少侠出手，你们就后悔莫及了。”
强盗们睬都不睬他一下。
藏獒也跟着主人乱蹦乱跳，他们开始还对藏獒的巨大体型颇为忌惮，见它只闪不攻，便料定了不过是只纸老虎，有一半的刀向它招呼了过去。
幸好主人跟狗的身手都算灵活，刀光剑影里，照样毫发无损。
追上来的薛毅看得惊心动魄。好几刀，都堪堪滑过苏小小软嫩的脸颊。
小姑娘的神情却淡定得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闲庭信步，甚至还有心情跟随时能置她于死地的强盗打商量：“我也能体谅强盗的难处。要不我分你们一半的银票，场外和解吧！”
“你已是我们的瓮中之鳖，凭什么讨价还价！”老大就是黑心，当头又劈下一刀，自然又被苏小小轻易闪过。迟迟拿不下，他的心里既慌又乱，刀势愈发狂乱起来。
薛毅再也按捺不住，持笛飞出。
“薛毅！”苏小小惊喜地抬头。
“小心后边。”
“我就知道会遇见你，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自顾自的话题，好不兴奋，“你是来帮我的吗？做强盗也不容易，你下手轻点啊。”
真烦。
薛毅敛神。这些草莽之徒没多少真功夫，他三两下就解决了。
他英雄救美。美人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语带责备地道：“薛毅，我都提醒你了，你下手怎么还这么重！”
薛毅很无辜：“又不是弱不禁风，碰一下就会翘辫子！”
喏，听听他们哭嚎的声音，多么嘹亮有力！
“你别咒他们。”丢下一句责难，苏小小快步奔向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强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还好吧？”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还不是她害的。有那么厉害的护卫，早些说，也省得他们鸡蛋撞石头，呜呜，蛋黄都流出来了。
她于心不忍，咚咚咚地跑回薛毅身边：“你有金创药么？”
“没有。”他冷着脸。
狗咬吕洞宾，余怒未消。
“哦。”她并为发现他的异常，略略思索，道 “薛毅，你跟我回镇买些药。大大，你就看着他们。我们去去就回。”
使唤起人倒是得心应手。可惜，他不是那只对她言听计从的藏獒。
正要拒绝，小姑娘却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极其柔软，像是一团棉絮，触感又光滑细腻，感觉好极了。薛毅有点受宠若惊，一时闪神已经被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
会主动牵薛毅的手，只是一个意外，当时她太过心急。
纵然不甚注重男女之防，苏小小也没大胆到这个地步。等回过神，她的手被牢牢包裹，灼热的掌心熨帖着她的肌肤，烫得她的心也热起来。
如同偷饮了娘给爹烫的桃花酿。有些陶陶然。
真的只是心急出错？
苏小小悄悄地问自己，抿了抿嘴，偷偷笑开了。
好吧，她承认，有一点点的，故意为之。所以，发现后，将错就错，死不悔改。
薛毅没有错过她任何的一丝表情，大致料到了小姑娘的心思。心情总算雨过天晴。忍不住又开始调侃小姑娘：“苏公子走江湖，难道没有一技防身？真真大胆，薛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小小瞪他：“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嘲讽。”
“……”原来还不是迟钝到无可救药，薛毅低笑。
“我的功夫好着呢，不劳你费心。”
“哦，所以艺高胆大的苏公子被三脚猫的强盗打得束手无策，只是我的幻觉。”
苏小小脸微微一红：“我只是不想出手。”
“哦？”薛毅挑眉，摆明不信。
单纯的苏小小轻易中了激将法，张嘴反驳。
“我才不像你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你打人是快意恩仇，被打的可就惨了。”她回想起往事，更是感同身受，“很小的时候，我不乖，爹打我屁股，疼得我终生难忘。那时候，我就发誓，不到万不得已，我就决不动手伤人。”
薛毅怔了一会，才道：“好伟大的一个志愿！”
这次是真心赞美。虽然小姑娘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在危机关头都紧紧遵守自己小时候许下的誓言，即使是声名显赫的江湖豪客，也未必做得到的。
“过誉了。”苏小小听了很受用。喜笑颜开。
薛毅勾起唇角。她真的很好哄，稍微放软些口气，就前嫌尽忘。
有点像憨直忠心的狗。跟藏獒，不仅名字上相映成趣，性格上，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笑什么？”苏小小不解。
薛毅笑而不答。小姑娘大概不会高兴听到别人把她跟狗相提并论。
她眨了眨眼，思想很神奇地拐进一条弯路：“你不会是假意奉承我吧？”
“从何可见？”他饶有兴趣地问。
见男子不反驳，她气得跳脚：“你故意夸我，然后看我得意忘形，你耍我耍得很乐嘛！”
越看越像那种动物，喜怒由心，来得快，去得快。
他双手抱胸，淡淡地反问：“你有得意忘形么？”
“当然没有！”她极快地回答，“我只是稍微有些高兴，而已。”
其实，她何止高兴，心都由此雀跃起来。并不是不禁夸的人，但因为对象是他。简单的一家夸奖，像点睛之后的飞龙，威力增了十倍不止。
而且，他是第一个认真聆听她的想法，并给出好评的人。
如果是爹，大概会用“闲极无聊”四个字把她打发掉。
“很正常的反应，我又有什么可以乐的？”
“所以……”不得不说，小姑娘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转眼又眉开眼笑了，“你是真心夸我咯。呵呵，薛毅，你人真不错。”
“我还可以更不错。”薛毅猛地停下了脚步。
“嗯？”她疑惑地抬头，却忘了收住脚步，下巴狠狠地撞进他的怀里。也不知他的身体是什么做的，比石头还硬，磕得她的头都要裂开了。
他低头，小姑娘真的很小，直到他的胸口，揉着下巴，明明疼得几乎要哭了。眼睛却依然弯弯的，似乎含着笑意。可爱得让人觉得不呵宠她便是罪过了。
“既然你不想动手，我就教你轻功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苏小小摆摆手：“不要了啦。”
“给个理由先。”最好能够说服他。可别不知好歹。
不知有多少红粉佳人打着拜师的名号接近他，他都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苏小小丝丝冒了几口冷气，才忍着疼痛开口：“我懂轻功，飞檐走壁什么的不成问题。”
“你身体素质不错，反应敏捷，动若脱兔。但若说会轻功，恐怕有些牵强。”刚才，她左躲右闪，数次跟锋利的刀刃擦肩而过的场景，尚盘旋在他脑里。心有余悸。
不敢想，如果，她的动作，稍稍慢了些……
所以他才打破自己以方便为上的原则，大发慈悲地准备把逃跑躲闪的功夫倾囊相授。
“我是真的会。”苏小小再三强调。
“如果会，为什么不索性一走了之？”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威风八面的侠客，他们只是区区几个靠蛮力的强盗。假设我真逃走了，不是承认我连他们都打不过，多丢脸！”打死也不干！
薛毅足足看了她好一会，才蹦出一句：“为什么不点穴，一劳永逸。”
“点穴？”苏小小愣了愣，“这样讨巧的功夫，我才不屑学！”
这次薛毅看着她更久：“你说真的？”
“废话！”她没好气。
“那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准备如何收场？”
“……”
“兔子急了还咬人，大大，再柔顺，也是狗，应该会攻击吧。”
他好心替她找了一个答案。却立马招到小姑娘的怒目而视：“我再申明一遍，我家狗狗是我训练的，跟一般的狗不同，说不会攻击人就不会！”
他又找到了两个人的一个共同点：把能杀人的牙齿深深地藏入了牙床之下。
不由叹息：“你们两个全没有攻击能力，僵持下来，难免成为砧上鱼肉！”
原来他只是在担心她。苏小小努力思考了一会，笑了：“我们只是闪，他们却要挥舞大刀，很消耗体力的，等他们力气用尽，我们不就不战而胜了嘛！”
有理！太有理了！
这小女娃的思维，太过石破天惊，处处都是惊喜。
薛毅彻底拜倒，无话可对。
苏小小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出手，就是一张面值巨大的银票，足以令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薛毅抢先掏出银锭付了帐，从瞠目结舌的店老板中接过金创药，拉着苏小小匆匆离开。
待走到冷清的路口，他才转过身对她耳提面命：“下次不准动不动就用银票。”
“我没有银锭啊。”苏小小对着包袱就是一阵乱摸，“除了宝剑，就只有这些首饰了，行不？”那些首饰是十几年来收到的礼物，小巧别致，材质优良，显然价值不菲。
苏年融虽然携娇妻隐居了，一些相交颇深的朋友还是时不时来坐一会。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出手很大方，苏小小随便带的首饰，只是冰山一角。
薛毅把那些铃铃当当的首饰全塞回包袱里：“以后我付钱。”她对金钱太没概念，放任她胡来，铁定会招来不法之徒。像今天遇上的明抢倒也罢了，若是暗箭，以她毫无心机没有阅历的性子，没准给卖了还替对方数钱呢！
“不行！”她二话不说拒绝。
“你太不受教，抢匪的事尚未告一个段落，你就不肯稍微收敛一些。”
“又不是我拜托他们抢我的。”
“可你付钱的架势就是在跟他们招手‘我是一只有钱的小肥羊，快来吃我’。”
男子微沉的脸色，让本来理直气壮的苏小小没来由地有些发虚，底气不足地辩解道：“但我也不晓得什么东西值什么价位。”
村落里几乎没有需要动用到银子的地方，衣食住行，皆有娘一手打理，精神上对她有所忽略，物质上却是有求必应。出门前，更是塞给她一叠厚实的银票，保她行走江湖无虞。
“瞧那些店家个个眼睛发光的样子，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奇怪？”
苏小小一愣，他描述得竟与她遭遇的不谋而合，神色显出几分愧疚，拒绝的语气却还是斩钉截铁，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反正我不能让你替我付钱。何况上次的饭还是你请的，如果我应了，我欠你的会越来越多，以后怎么还得清？”
他并不在乎她是否还清，钱乃身外之物，以他淡泊懒散的性子，才懒得费心。
但相处时间虽不久，小姑娘某些奇怪又倔强的原则，他却已领教到了，还是不要踩地雷为好：“你多得是首饰，送我几副就行了。”
“你好像很吃亏？”
“怕是我赚了，你的首饰，无论翡翠，白玉，玛瑙或者珍珠，都是上上品。”
“哦。”薛毅以为摆平了，小姑娘却又抬起头，面带疑惑地问，“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要女人家的东西做什么？”
他神色自若地反问：“苏公子又是作何用处？”
苏小小呛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那，那是女人家才喜欢的，我自然是送我，我的未婚妻了。”
“苏公子怜香惜玉，倒是个雅人。”薛毅笑得更温柔，好一个温情脉脉的清俊男子，那双如子夜般的黑眸里，笑纹如同涟漪缓缓荡开：“我也是这般打算。”
“你有未婚妻了？”
苏小小的心里冒了好几个酸泡泡。
薛毅往前走了好几大步，才转首缓缓道：“苏公子，我们的动作最好快些，有些人或许会等不了。”没有当面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默认吗？
苏小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她抛开那些繁杂的陌生情绪，匆匆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