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花竹挽眼里有了泪意。她勉强抬头，不让眼泪落下来，“鬼夜行，我觉得好累。”
鬼夜行难得语气温柔：“不要把太多人的期待背负在身上。花花，你是人，不是神祗。何况即使是神祗，也有不回应世人的时候。”
花竹挽吸了吸鼻子：“神祗可以，但我不能。”
花途是女鬼小花的爹爹，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生父。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她报仇，她若是不报仇，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你就是太要强了，才会把自己为难到这个地步。”鬼夜行叹息一声，“好了，咱们不说这件事了。你且下山吧，记住，百度阁永远是你的家。”
花竹挽点点头，就要离开。
鬼夜行忽然叫她：“等等。”
花竹挽回头：“还有事吗？”
“嗯。”鬼夜行淡淡应声，趋前几步，轻声问她，“午乾，真的死了吗？”
花竹挽狠狠一震，迅速侧过头去：“我已经说过了，我杀了他……”
“我知道。”鬼夜行道，“所以，我没有问你杀没杀他。我问的是，午乾死了吗？”
花竹挽说不出话了。
在鬼夜行面前，她总是觉得窘迫。
鬼夜行静静看着她，把花竹挽的慌乱看在眼里：“看来，你并不确认。”
“我是不敢确定。”花竹挽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刺杀了午乾。但我用的，并不是百度阁给我的刀。”
“那把淬毒的刀，你没有用？”鬼夜行问，“为什么？”
花竹挽别过头：“那种伎俩太过阴狠，我不愿意。”
鬼夜行摇头：“你没有说实话。”
“我……”花竹挽语塞，还没来得及开口，眼里已经泛起了模糊不清的水雾，“鬼夜行，你非要把我逼到绝境才肯罢休吗？”
看她有了要哭的意思，鬼夜行连忙手忙脚乱替她擦泪，语气也转为温和：“好了花花，别哭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花竹挽没理他，哭得更凶。
鬼夜行只能叹气。
好久好久，花竹挽终于冷静下来，声音有些沙哑：“我走了。”
“走吧。”鬼夜行摇头，“女大不中留。”
这句感慨，太不合时宜了。
花竹挽瞪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打马离开百度阁。
京城，皇宫。
经过几日的休养，午乾的伤口终于结了痂。临朝理政时，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日，御医又来诊治。他按了按午乾的脉，点头欣慰道：“皇上的龙体，大体已经痊愈了。”
“痊愈了？”陆月明侍立在侧，不信道，“这么快？”
御医颔首：“确实痊愈了。皇上洪福齐天，刺杀者的刀并未深入要害。也幸赖那人行刺皇上之后并未拔刀，皇上血流不多……”
午乾打断他：“朕受伤很严重。”
“啊？”御医一怔，不解其意，“可是，皇上分明……”
“朕说。”午乾声音转冷，语气带了不耐烦，“朕的伤，很厉害。”
御医懵了：“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你在民间张榜。”午乾转眸看向窗外，声音深沉如夜，“就说，朕的伤势过重，陷入弥留。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因此，广为延请民间神医入宫救治。”
陆月明倒是听懂了午乾的意思：“可是，皇上。您伤重的消息若是传出去，难保有贼子宵小趁机闹事……”
“无碍。”午乾眸光一寒，“朕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些须小人，根本无损于国朝。”
陆月明还想说什么。
午乾皱眉：“陆月明，你也不听朕的话了？”
陆月明一惊，单膝跪地：“臣绝无此意。”
“既然没有，那就即刻出宫，去找神医。”午乾沉声道，“朕等着你的消息。记住，朕希望看见的，是‘那一位’。”
可是，那一位真的会来吗？
陆月明心下不由起疑。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道：“是。”
花竹挽离开百度阁，一路飞马进京。
京城路上，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人，热闹非凡。花竹挽下了马，牵着缰绳在路上慢慢走着。快进城时，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仿真面具戴到脸上。
遮盖好自己原本的面貌，花竹挽方才敢进城。没想到刚一进城门，她就看见不少人围着一段城墙，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花竹挽好奇心起，问旁边的肥胖妇人：“大婶，你们在看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么？”胖妇人显然是本地人，嘴皮子利索得紧。一被花竹挽问起，便兴冲冲道，“皇上，咱们的万岁爷！他受伤了，重伤！”
重伤……
花竹挽微怔，素白的手指攥紧包袱皮，心里不是滋味。
午乾的伤，想来就是她几天前刺下去的那一刀。
他果然没有死。可让他受重伤，本来也不在她意料之内。
“听说啊。”胖妇人没注意到花竹挽神情不对，说得口沫横飞，“皇上他是深夜遇刺了。和刺客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当场格毙那个刺客。但刺客临死之际，也用暗器让皇上吃了大亏呢……”
花竹挽没心情听这些道听途说，牵马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走出几步，她猛地顿住脚步。
陆月明站在前头。在他身前，还排着一条长队。队里三教九流都有，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花竹挽下意识地想要躲避陆月明的眼光。摸摸脸上的仿真面具，才稍觉安心。她随手拽住一个路过的小贩，问：“大叔，那边排队的是在做什么？”
“你是外地人吧，不知道么？”小贩放下挑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那是从民间过去，要给咱们皇上瞧病的人。”
居然要从民间请医生，为午乾诊治？
午乾的伤，竟然连御医也治不好了么？她那一刀，到底重到了什么程度？
花竹挽蹙眉：“皇上受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听说是快死了。”小贩一脸愤然，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天杀的刺客。咱们当今皇上，可是个难得一见明君。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刺杀咱们皇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