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乾望着花竹挽扬长而去的身影,哭笑不得。这成什么?这成什么!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和秀女的面,皇后这是在给皇上撂脸子吗?
可是,午乾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计较的时候了,再多说多做,只能让皇家更丢脸。而为今之计,只能是用权势硬压着在场的这些人,让他们一个字都不许对外面说。
“刘公公!”午乾叫道。
刘公公身子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
“刘公公,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竟然没看出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还让她劳心劳力主持选秀,真是罪该万死!”午乾说,“但是看在你为服侍母妃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的份上,朕免你死罪,拉出去杖责二十。同时,你要把今天的选秀尽快结束,绝对不可再增加皇后娘娘的负担。朕指派当年服侍过太后的李嬷嬷配合你,赶紧把这件事搞定!”
说完,午乾也匆匆地走了出去,同时给了刘公公一个极凛厉的眼神。刘公公心知肚明,这是要让自己下封口令。唉,这真是,白挨了一顿打,还得负责给皇帝皇后收尾擦屁股,还得把这次选秀入宫的人确定下来——皇后亲自掌眼那四个必须得让她们进来,还有那些之前打过招呼的大臣们,也不能一个都不进吧。哎呀,这活计真是又苦又累还不讨好啊!
刘公公脸皱成一团,趴在地上用力喊了一声:“老奴领旨谢恩呐!”
一场轰动一时、引无数勋贵注目、全国上下群策群力为皇帝找女人的闹剧就这样匆匆落幕了。最后,花竹挽皇后亲自选出来的四名朴实能干好生养的低级小官家的女子,被封为了梅兰荷菊四贵人。对,就是梅兰荷菊,因为午乾不愿意为这些不起眼儿的女人伤脑筋,而“竹“字犯了花竹挽的讳。
而刘公公挖空心思,在最后几个秀女中捞出的两个世家女子,也终于如愿进了宫。一个是吏部尚书家的外甥女,封了个安嫔。另一个是户部尚书家的侄女,封了个静嫔。看这两个人的封号,就知道,午乾对她们的希望了——那就是安安静静地老实呆着,别多嘴,更别多事。
而这还是安嫔和静嫔运气好。虽然她们也有些家世背景,但毕竟都是亲戚,不是正经的女儿、孙女儿。所以,她们选秀的排位也比较靠后。结果,那些身份更加显赫,姿色和才艺也更加突出的女子们,被花竹挽毫不留情地给淘汰掉了,反而给安静两嫔带来了机会。这真是命,没处说理。
处理好选秀的事情,午乾立即又陷入到了国事的困扰中。南安国那边的仗,还在打。原来午乾和谢广坤,都觉得那是南方小国不自量力,没想到,实际上,那是人家厉兵秣马十余年才换来的全力一击。
午帷以前倒是知道南安国的厉害,可惜,他把这场战事当成了削弱乃至干掉午乾和谢广坤的手段,结果可想而知,战事不利。而午乾登基以来,征南将领不敢如实向新皇报告战事的实际情况,等到数万大军已深陷战场不能自拔,不得不向朝廷求援时,午乾已经彻底失去了先机。
俗话说,打仗就是打钱。现在,午乾必须全力以赴尽快结束南安国的战争。为此,他不得不降尊纡贵,连续三次到谢广坤的府上说项,终于请动了已经告老还乡的谢大将军再次披甲出征。但是,大军的后勤补给也是一件难事。之前午帷朝的国库就不丰,至午乾登基以后,又赶上一次大旱,全国上下竟有四成的地方受了灾,这一年的粮食和税收自然又大打折扣。
现在,午乾下定决心要征南安。为了筹备军粮和物质,午乾连续几天没回后宫,都在前朝与众大臣议事。等到他终于筹措到一笔资金,可以把南方战场的军粮和军械补充上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有快十天没有见到花竹挽了。
上一次,他们分开的时候,是在凤藻宫。两个人因为选秀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午乾原打算,是先晾花竹挽几天,让她也冷静一下,然后再好好商量一下,以后在宫中的生活竟然应该如何相处的,可惜,紧接着就被突然加紧的战事给打断了。
这天,午乾在最后一本奏折上签了字,看看天色还早,忽然起了兴致,想去见见花竹挽。他扬声道:“刘公公,传旨,朕要摆驾皇后正宫。今天晚上的晚餐,朕与皇后一起。”
刘公公听了,连忙应了,一边吩咐人赶快去报告花皇后,请她准备迎驾。没想到,这边午乾的銮驾还未动身,那边就有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凑到刘公公耳边说了两句话。
刘公公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变得像劣制的草纸一样蜡黄蜡黄的。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硬是没说出来。
午乾注意到刘公公这边的动静,不悦地问:“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大声说出来,有什么事情还敢背着朕?”
刘公公见午乾开了口,脸上更是一片死灰,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两步,抱住午乾的大腿,哀嚎道:“皇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午乾心里突然一紧,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出来,不过他立即努力甩他想抛开这心思。他一把抓住刘公公的衣领低吼道:“出了什么事?说人话,说!”
“皇上,”刘公公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他哆哆嗦嗦地说:“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不见了!”
“什么?!”午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
“走,快去看看!”午乾也等不及坐步辇了,拔腿就走,健步如飞地向着后宫而去。
中洲国历代皇后处住的寝宫,并没有名字,只是叫做“正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那些或雍容华贵、或赏心悦目的宫名,多出十成的尊严、霸气和不可侵犯。它似乎在诉说,一国之后,是不需要用任何别的手段去取悦皇帝的。因为,皇后就是靠着一个“正”字,正妻、正室、正溯、正主,就这一个字就足以傲视所有妃嫔了。
可现在,正宫的大门微敞,里面既没见太监宫女,也没有听到动静,显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中洲国古往今来,最尊贵的一处院落,就这样被人悄悄地遗弃了。
午乾冲进正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凄凉景象。夕阳西下,更为一宫的花草树木蒙上了一层衰败的气息。午乾迅速冲进内殿,看了一眼龙凤床榻,还伸手摸了摸被子。根据他的入宫前偶在江湖走动的经验,午乾知道,这个床上没有睡人,至少有三天时间了。
“花竹挽,你好,你好……”午乾喃喃自语,一句怒骂还没来得及说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他衣襟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午乾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