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春,于时为阳,万物相长也,于行为木,为天地之仁气。”
同样的夜,南疆后营处。
“殿下,末将吴丙。”
“请进来吧。”
吴丙掀起门帘入内,一股闷热气流直直地扑面而来。
外厅空无一人,从屏风后面传出了氤氲的水汽。水汽混合着阵阵药香,钻入吴丙的鼻尖,只觉得舒服。
“将军在外面稍等片刻吧!桌上有茶水。”内室传出言韶南的声音。
吴丙也看见了一旁的座位上摆放了茶盏。他坐在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耐心的等待着言韶南。
不久内室中传出水哗哗的声音,然后就见到言韶南的影子映在隔断内外的篷布上。
言韶南披着白色的薄衣,披散着头发,浑身包裹着水汽。他光着脚板从里面走出来,身后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串脚印子。
他一边拴着腰间的衣带,一边抬头示意吴丙,道:“久等了!坐下说话吧!”
说着,快走几步到外厅长榻前,也刚好系紧了衣带。吴丙看着言韶南的这件衣服宽大透气。或许是身形有些孱弱,再加上刚刚洗浴出来,忙忙慌慌的,那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两侧衣襟却随意的耷拉下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言韶南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衣袖,坐在长榻上,目光落在了吴丙脸上,一脸温和的微笑。
吴丙见状,便赶忙说正事。
“吴帅让末将与殿下说明白现在的情况,怕您在后方养病期间不甚清楚。”
说罢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躬身上前,双手递送到言韶南面前。
言韶南接过纸,张开展平一看,是一张最近战况的绘图。吴丙以简单易懂的话语解说了一遍图纸,并补充了一些图外的内容。言韶南也认认真真地听着。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生擒住辰国幼主,这样我们才是真正占了上风。”
这时帐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并传来言韶南熟悉的女声:“殿下,药已经煎好了。”
门帘开,殷筱尘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见有外人出现,吴丙赶忙闭上了嘴,并撇过脸去。
言韶南点了点头,又挥手示意殷筱尘上前来。
“军备军务,孤也不甚了解,知王上是为了高涨士气才下派孤来。吴否知道,将军也看着办就行如果孤有头绪了,自然会建议一二。”
殷筱尘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裙,梳了两个环垂挂在两侧还点缀了一朵绿色的绣花,这打扮真像一个沾染油烟的小丫鬟。她双手端的餐盘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用热毛巾和药碗。
于是将图纸稍稍对折两次,放在一边,拿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毛巾擦了擦嘴。
殷筱尘屈了屈膝,退后了几步,最后退了出去。
言韶南从殷筱尘进来到退出去,眼中都潜着笑意。这个小妮子,也忒聪明了些。
吴丙从未见过殷筱尘,突然看到军营中有女眷,也是惊骇不已,只能立即撇过脸,再作后语。
他等殷筱尘退出去后,目光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
“殿下,您这……”
“从辰军逃出后碰见了,她与家人被战争冲散了。孤身体不好,她的医术不错,如你所见,便让她暂时侍奉。”
吴丙是个聪明人,按照言韶南所说的略一思索后,就想起她可能是那个医女。
吴丙从来没有见过殷筱尘,就是在临城时,也只是听说了言韶南被一男一女救了回来,对是谁却是不以为意。他现在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女子。
他对言韶南的话自然没有一丝疑虑,更加不会对殷筱尘的身份表示怀疑。不仅因为他是武陵君言韶南,更是因为他与王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
所以他选择了对此闭嘴:
“唯,殿下身边的人,自然仔细。”
作为一个常年在外的裨将,吴丙也没有少听过京城的沸沸扬扬。他了解的是言韶南按理说是储君一般的人物了,却在三年前突然失去踪迹。
并不是说宫中的事大家都知道,王君的消息更是如八卦新闻一般。只是在宁皇崩时,夜阑一片慌乱,反常的是身为皇嗣的言韶南并不在宫中,且在诩王践祚时也没有消息。
等诩王位子渐渐坐稳后,才回朝。更反常的是诩王好像没有心思去动他,还好好的办了冠礼,封了爵位,也算是委以重任。两边关系集齐微妙,所以他也对言韶南十分小心对待着。
他不是只知道打仗血腥的莽夫,不然吴否不会总是将他安排在后方办事,并且做事稳妥全面。吴丙心知在这种形式下,言韶南最是警惕,他身旁的人,忠诚度也无需吴丙来操心。至少不会是辰国派来卧底的奸细,当然就不会损害军事利益。
难道他闲得要去对言韶南的这点内里私事也要插上一句嘴吗?那他可不只是闲,那更是蠢。
“然后呢?吴否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听到言韶南的发问,吴丙整理思绪后说:“前方战事,陷入僵局。所以刚得了消息,吴帅明日将会回营。”
听到这里,言韶南却皱了皱眉,问道:“此时一般不是要尽快作战,速战速决才是吗?”
吴丙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这个末将不能乱说了,明日吴帅回营后,您可以尽管找他询问。”
见到言韶南一脸疑惑,吴丙顿了顿说道:“还有一事是吴帅让末将给殿下说明,可能对殿下当下疑惑有解。”
听到这里,言韶南从思绪中解脱出来,舒展了一下眉头,看向吴丙,问道:“什么要紧事?”
“翟上那里,已经安排使团,抵达莳马关。”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身处混沌黑暗中的言韶南一束亮光。
也对……使团,求和的使团。
吴丙站起身,对坐在上首正琢磨的言韶南深深一礼:“夜深了,末将告退。”
言韶南也立马站起来,拱了拱手回礼:“将军辛苦。”
深夜,言韶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着:无论是战还是和,抓住独孤禛,果然都是最好的筹码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