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韶南通过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墙壁上有着许多的小孔,从孔中风悄悄地窜入窜出,只是甬道又长又窄,人靠着小孔行走,耳边就觉得痒痒,或是脖颈觉得一丝凉。这究竟是净之源还是恶之源?
来到了殿下的暗室,烛光悠悠,远远的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凄惨哀鸣,回荡于墙体之间,但是言韶南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惊惧意外。他绕过惨白的亚麻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她披头散发地伏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听到有人来了,正想要抬头看看,,可一动全身就一股刺骨之痛。
“主上。”言韶南没有再看她一眼,默然走到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人面前俯首行礼。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支手杖,他用手杖敲了敲地,站起身来一抬手,然后缓缓走向那女子。言韶南挺直腰背侧过身去,为黑衣人让出通道,他看见黑衣人用手杖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那消瘦的脸庞上没有血色,眼上的淤青与眼圈,鼻梁旁的青肿,薄薄的嘴唇微微地动着,仿佛是在求饶。
“呵,还没死呢!”黑衣人抽回手杖,女子的头也无力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她看到了黑衣人旁边的言韶南——与记忆中的脸庞相差无几,她瞳孔收缩,那一瞬间心中有了一丝求生的渴望,她的殿下来救她了,她试着向言韶南那里爬去,嘴中呜呜求救——可是!要不是她知道他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真的可能会认不清楚。
“她该抖搂的都抖落的差不多了,没用了。”黑衣人背过身去,一挥手,在黑暗中潜伏着的几个人跳了出来,将女子拖了下去,朝着一处黑暗,拖了下去。
言韶南看得出,黑衣人是故意让他看到这一幕,至于原因,不言而喻呢……黑衣人摘下兜帽——诩皇,将手杖丢在一旁,眼中满是嫌弃。“来吧!”他走到座前坐下,将案上的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了一沓纸,他将裹在一起的纸张展开,稍微理了理,放在案上,有些纸张已经泛黄。言韶南走近看得清楚,是一沓的字。诩皇示意言韶南坐下,将早已磨好的墨推到他面前,还有一支笔和几张纸。言韶南坐在诩皇的对面,拿起那沓字,他看到那几幅字都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字体圆滑如游龙,却在每个字的最后一画写出了破竹之劲,他翻了翻,唯有最后一张纸张年代最早,仿佛出于好几年之前——”醉“
“这是言韶南多年前写的字,带回去好好临摹临摹。你可能知道他湍书君的名号吧。想当年,他也是少年英才,七岁成名,若不是庶出的……呵,也是那老匹夫捡到了宝了,竟有如此好的儿子。也是可惜了。”诩皇说着说着脸撇到了一边,面上一丝不屑不甘的表情。他又转头看向言韶南,两人的目光刚好对视,诩皇目光迥然地盯着言韶南,盯得他不舒服。言韶南闪避了一下目光,低下了头。“念书呀,虽然你在我身旁的时间不长,但是寡人还是很重用你的,你懂?虽然你的身份很简单,你的信息也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寡人还是想将你当作我的心腹来培养,你懂?”
“言韶南”头垂下的更厉害了些,快要埋进了胸膛,道:“多谢主上的重用。属下一定不负您的所托。”
“念书,虽然通过几个月的时间,你已经了解了寡人之前了解的关于言韶南的全部信息,但是毕竟你不是言韶南。你这次的任务是相当困难的,你要知道你是要演一个人,你从未熟悉过的人。虽然之前有过几个月的训练,你要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幸好,他之前已经离开夜阑宫两年了,所以对于你来说,只需要用你的悟性去更接近他的个性。今日是你最后一次来这儿,过了今日,没有人再会质疑你的身份了。你现在,你要将自己变成那个人,你就是那个人,你就是湍书君,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全天齐的骄傲,是本来要登上寡人这宝座的人!
“他身份的特殊性,带给你的就是,如果这个朝堂上没有你,这个朝廷会乱的,这个国家会乱的,所以我要借用你来稳定整个朝局与天下太平。但是东绅宫的那位与先君之间有着一些秘密,是寡人也不知道的秘密,其中便包括了言韶南这个重要人物。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啊!“
“唯。”
两天后,诩皇在朝堂上,当场拿出了一张地图——天齐疆土的地图,划了一圈地——武陵郡,作为言韶南的封地,并封他为武陵君。
武陵位于南境,它虽是富饶之地,却临近边关要塞,也是天齐国与西边邻国吴月国、西南边辰国的交界之地,尤为重要。虽然从几十年前各国签署了条约,约定百年不战,可是在这种国家不同习俗不同的混乱之中,武陵郡百姓确是受到了许多影响。
武陵郡本来就是言韶南作为皇子时的食邑,诩皇的安排用意,朝上众公亦是心知肚明。
“韶南是先王王子,又出身南境王族,在此地作为封地再合适不过了。”诩皇是这样说的。
回到东绅宫,就见宫门外面站了好些面生的人,看穿着打扮和姿态,可以看得出来是宫外头的婢女,门口领队的姑姑看来人,都让那些小婢女们跪下,见过王君。言韶南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并回以微笑,然后抬脚进宫。宫中的侍婢也在忙活些什么。言韶南找了一个忙活的侍婢。那侍婢惶恐停下,言韶南温和的笑着说:“你也别紧张。孤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回殿下,今日王太后宣召殿下的成妃进宫来小住几日,婢子们正在收拾。”
“行,忙你的吧。”
侍婢低头行了个礼后退了下去。言韶南心中有谱,他还记得那成妻叫虞汐容,是礼部尚书的二女儿(续弦之女),而虞家也是重礼数的家族,想必这种女儿家是相当守礼数的……
还没有进入殿内就听到其中传来的笑声,他抬脚进入,一旁的侍婢都向他躬身行礼。只见那屏风上只有两个人的影子,一个他很熟悉——是王太后的影子,她很喜欢背对挨着屏风后面坐着,造办处为此造了一座巨大的屏风还附带安了一个小矮榻。但另一个,离得有些远,只有一点模糊的身影……
这时王太后的影子动了动,看来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这一边,便隔着屏风向里面行礼。“南儿来了?入内吧。”
言韶南绕过屏风入内。王太后还是斜躺在矮榻上,摇着扇子,一旁有一名陌生的妙龄女子。她见言韶南入内,不急不缓的将手中的团扇挡在自己面前,然后起身向他盈盈下拜,腰间玉饰相碰发出的叮当之声,而她的声音也如这般的清脆:“妾,见过王君。”
王太后笑着摇着扇子对言韶南道:“南儿,这就是你的成妻汐容。”言韶南点了点头,虚扶了把虞汐容,微笑言道:“起身吧。”
言韶南正坐在了侍婢拿来的垫子上,虞汐容也坐在原来的地方,两人一时没有言语,虞汐容也得依着礼数拿着扇子挡住面容,室内安静了。王太后暗自看了看这人,又看了那人,突然宛然一笑,对虞汐容道:“汐容,听说你的茶艺了得,今儿哀家与南儿也得沾些口福,是吧。”
“太后言重了。只是几杯香茗,足以解渴罢了。怎的谈得上是口福?妾这就为太后及王君准备。”
于是侍婢上来为虞汐容准备器具,置备妥当后,她移步坐到窗边的矮几后,竹帘子放了下来,只见窈窕淑女放下团扇,开始制茶。王太后见言韶南看着虞汐容,便靠近他耳语道:“这孩子不错,温和端庄,出生也不错,年纪轻轻,长得也是乖巧可爱。怎样?你可喜欢?”
“大娘娘与先王做的主自然很好。”言韶南目光收回低下头去,只淡淡的回应着。
太后见他淡然如此,便有些小失落:“也是,你们也没有怎么认识过。我知道现在你对她没有兴趣。但是你要知道婚姻之事,是我与先王郑重考虑过的。你虽无公主和亲,却也是有千金傍身。你若实在喜欢不上这孩子,也要敬重她是你的妻子,你的第一个子嗣,必须是正妻所出,以后不碰她也就是了。若你以后有了心悦的人,皆可纳入房,可这正妻的位置却是万万改不得的。”
“唯”
“南儿,你别不放在心上。这可是过来人给你上的课。其中利害或许你现在看不到,以后可能会影响到你一辈子的……你得记住了。”太后见虞汐容端了茶水奉上,便停止了话语,但还是警告的眼神看着言韶南。言韶南看着太后这样,也装出一个憨直充楞的笑容给她看。
侍婢绕过竹帘将茶水递给太后与言韶南,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清香扑鼻。花叶茶叶炒香了,再用滚烫的开水淋上,等茶香出来了,便加了几块小冰块进去,水温刚刚好,那气味也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