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扫把星又出来了!”
一个小村庄的雪地上,四五个小孩争先恐后地笑着,围着一个裹着大红褂子、看起来约摸六岁的小男孩周围跑了一圈,这小男孩皮肤白皙,五官也灵气可爱,但就是像小大人一样板着张脸,被他们一番捉弄也不恼。
“俺娘说你不该穿红褂子,你该穿白褂子!”
轮番跑着停下来后,有个大点的男娃有些嚣张地叉着腰,呼哧呼哧扯着他的领子说。
那男孩冷笑一声,任由他扯着自己的领子,冷风嗖嗖地刮进领口,凉凉的。
“你才穿白褂子,明年二月十八,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穿了白褂子。”
周围几个小孩的调笑声嘎然而止。
那男娃抓着他的领子虎虎地愣了一下,身后突然响起女人的尖叫声。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微胖妇女脸色一变,指着那男娃惊恐地嘶喊了起来。
“刘婶!刘…福生中招了!”
周边的几户人家闻声都跑了出来观望,明天是村里一年一度的冬日祭会,大部分家里的男人们今天都去了村口修整那座通往山上的木桥,留妇女和孩子在家绑腊肉和梅菜。
刘婶正埋在盐缸里,突然隔壁的着急地跑了过来,直跺脚:“婶儿,不好了!福生出事了!”
吓得她一趔趄险些栽了下去,怒了,爬了起来骂咧咧地说道:“胡说什么,俺才见到他,没有搁前边跟别的小孩玩呢。”
“那倒霉星的,咒到你家娃身上了!”
“什么?”
刘婶一听魂都飞了半条,沾一手盐也不顾,慌忙往外跑去。司马家的那倒霉鬼,那是什么罗刹?半年内给四户人家报了丧,说谁哪天死,谁就活不过当天晚上。
“我娃啊,我滴娃啊!”
刘婶跌跌撞撞地往福生跑去,刚刚那些孩子都怕的各找各妈,站成一圈围观着。
看着福生还虎虎地抓着司马家那扫把星的领子,一脸不知所措,刘婶心疼得都快冻成了一团。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甩了司马家的一巴掌,生生把他打到了地上,接着紧紧搂着福生,号啕大哭地摸着他的脸蛋。
“儿子,咋了,刚刚那扫把星说你啥了?”
“娘…他说俺明年二月十八,要穿白褂子…”
“崽崽乖,他瞎说的…”
刘婶抱着福生的脑袋,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转而恨恨地瞪着还倒在地上的那司马家的,眼里发红。
司马容被推倒在地,领口之前又被揪着,雪夹着冷风刮进他稚嫩的脖子里,冻的他直发抖。
这是司马容预见的第六个人。第五个是牛老头,常在村口抽大烟的那个六十来岁,左边眉头长了一颗大痣的大爷。
他上月说司马容长得白净,滑稽地笑着露出缺了半边门牙的嘴,摸摸他的脸蛋,结果司马容看见他躺在炕上咯血死过去了。
娘亲不让他再说,所以他没说。
这下娘亲又要生气了…他心里想着。
可刘福生天天撺掇其他小孩欺负自己,昨天还把他捡的鸟儿鼓捣死了,一时没忍住…
是刘福生不对在先,再说了,他也不过是说出看到的事实而已,根本不是故意咒他。有时话就像自己从嘴里飞出去一样的,他控制不住。
明年二月十八,刘福生会跑到山上的罗池潭,踩上破裂的冰面掉下去淹死,脸还冻得乌青乌黑的,四肢硬得像冰块。
他娘趴在他身上一直哭,因为身子冻脆了,还不小心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司马家那寡妇呢?快喊她过来。”
有人叫了起来。
“容儿!”
一个穿着看起来约二十几来岁妇人慌忙赶来,虽然穿着朴素,但面容姣好,举手投足也有特殊的气质。
刘婶红着眼,正想好好教训司马容一番,见司马家的寡妇过来了,冷静了许多。
“嫂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孩子是我的命啊。”
司马夫人想是孩子犯了错,平日邻居街坊都对他们娘两也算照顾,不问缘由便委曲求全道。
“你的孩子是你的命,我的孩子就不是我的命吗?”
司马容望着娘亲,欲言又止,想想又禁了口,低下脑袋…他是过分早熟的孩子,对生死看的太淡了,但就是太淡了,才不懂得自己所说的话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滔天打击。
后来的事,诸青山也不大记得了。
到了隔年,刘福生真的掉罗池潭里冻死了,刘婶又悲戚又愤怒,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娘亲为了护着他,逃离了村子,四处风餐露宿,落下一身病。病死前带着他上了遇仙山,把他交给了师父。
师父算了一卦,觉着司马容这名字吃不住苦,又念叨着“母慈为大”,便让他跟随了娘亲的母家姓,又改了名叫青山。
……
被方月影碰触时,诸青山预不到她的死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方月影根本没有死期。要么她永生不死,要么就是她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了。
永生自然是天方月谈,鬼上身他可见得多了。
“还不从实招来。”
诸青山又抓紧了掌心的光咒。
方月影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魂体,想不到这个小道士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以为我怕你啊?”
看着他意欲打杀的架势,她忽然头脑一热,气愤地冒出一句。来这以后处处碰壁,动不动被这些道士为难真的有些累了。
方月影此刻看着嚣张,语气却似乎透露着委屈。诸青山眼里情绪有些波动,随即抓紧手上的力道准备朝她打出。
在这两人对峙之际,一团朦胧的黑雾慢慢地爬上屋顶,从瓦片的缝隙中渗透下来,悄悄地散布在屋子四处。趁着两人不备,忽然有什么从背后掐住方月影的脖子猛地往后掀去。
“啊!”
诸青山早就看见那影子,手上的光咒准确地打中那黑衣女鬼的瓜子,随即又飞快地抛剑身在空中绕着黑衣女鬼打了一圈,期间的功夫则跳起身接过掉落的方月影,从左边袖子里掏出一张定身符将她打回肉身。
“咳咳,卧槽…”
方月影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没被黑衣女鬼吓到,倒是对诸青山的操作服得心服口服,简直干净利落,跟那老道士不是一个等级的。
“大胆妖孽,你是何许人?”
诸青山和那女鬼打得不可开交,步步紧逼,轻易就占了上风。只见那女鬼被他一脚踢到柱子上撞伤,面目狰狞地哀叫了声,见情势不对便想往门外逃去,结果被方月影趁机跑去先关上了门。
黑衣女鬼被困在屋子中央,怒视着他们,浓烈的怨气忽而像被开启了闸门口般,迸射布满了整个高堂。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血洗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