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打烂的玉米，被抵充了长工们两个月的工钱。
大通铺上，恼火的长工纷纷议论着来年要换东家，再也不伺候老王这种人了。
韩森不禁有些内疚，他也没想到王老五居然敢这样无耻。
第二天晌午，顶着长工们异样的眼光，王老五厚颜无耻的背诵着学堂先生书写的祭神祷词。
“王氏以宽厚立家...”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偷笑了。
“关照相邻...”
所有人都在暗自摇头，太不要脸了。
“敬畏神明...”
韩森差点想本尊显灵，亲手一棒子砸死老王！
老子亲眼看见你儿子偷吃供品，这也叫敬畏神明？
心中恼火，韩森本尊随手拿起一枚果子嚼了两口，随后喷了满地。
“这也叫果子？这是从哪个耗子窝里拖出来的？”韩森急眼了，这青果子酸涩无比，恐怕连耗子都没法受用。
转身拽下一只鸡腿，果然馊了；啃一口橘子，竟然烂了；捏一把猪头，又黏又臭！
端坐在神台上，韩森本尊面无表情，唤来一群山中小弟。
蒲团上，王老五正在念诵祷词，谁料突然狂风吹过、门窗大开，一群飞鸟走兽横闯了进来。
深山老林才能看见的老鸹盘旋飞起，在老王头上拉下了一坨坨鸟屎；一群耗子从角落里爬上供案，将瓜果肥鸡牛羊肉拱落一地；极远处传来狼群不断的啸声，阴森恐怖！
这种时候，是个人都能明白，土地爷发怒了。
有个胆子大的长工眉头紧皱，捡起烧鸡嗅了一下，当即大怒道：“王财，你们给土地爷上供，就用这种腐臭之食？混账！我们一定告到村长面前，请他好好惩戒你！”
同行的长工们都愣了，疑惑的拿起散落在地的供品，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咬了一口。
大多数供品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入口之后，那种酸爽的味道瞬间触怒了每一个人。
土地爷可是村子的保护神，人们可以不敬天神，但是绝对不能不敬土地爷！
老王家之前已经遭过天谴了，可现在还敢在供品上动手脚，若是引来土地爷迁怒村民...
众人打了个冷颤，顿时全都火冒三丈。
“王财...”
“跪下谢罪！”
“混蛋...”
老王一下就急眼了，拉住黄脸婆问道：“败家娘们儿，我不是让你去东升酒楼订最好的供宴吗，你这是从哪个烂酒馆买的玩意儿？”
心中发虚，黄脸婆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昨日贪图与老情人欢好，便让他遣人去酒楼代为订酒菜，现在看来，肯定是这老白脸又背着自己贪墨了！
看黄脸婆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王老五心头那叫一个苦。
早知道就亲自去订酒菜了，看样子，今年这丁役是非得亲自去不可了...
见老王一家被村民骂的这样惨，韩森幸灾乐祸的掏出手机，想要趁热打铁再给这家人一个教训。
可才刚开始催动地脉，韩森便感到寒毛炸立，庙外一道威势滔天的恐怖气息在靠近。
小腿猛然一哆嗦，韩森急忙把手机收起来。
在土地本尊的视角里，粗糙朴拙的土地庙，其实金碧辉煌、庄严气派，与凡人肉眼所见大不一样。
此时神庙三进三出的幻象大门外，一个身披金甲银袍的天神骑乘异兽，从云端落下。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似是大为不屑：“若不是龙蛟察觉有地脉波动，本神还真会疏漏了你这小毛神！”
金甲银袍泛起异光，天神骑乘着一头如蛟似马的异兽，信马由缰，穿过静止中的村民来到供案前。
奇形异兽毫不客气，打了个响鼻后，大大方方的将供案上摆放的瓜果肉**气吸食一空。
待胯下坐骑享用完了，这天神才懒洋洋的掏出一卷锦帛道：“奉天承命，东岳帝...算了...”
“咄，你这毛神，何时凝聚神识？”
韩森在恐怖的气场下几乎不能动弹，只能艰难嗫嚅道：“回禀天神，小神凝聚神识二载有余。”
按照先天自知的土地烙印记忆，神识乃是神灵自香火中诞生之后，聚灵为神的根本。
有神识，才能算是神灵。
天神一惊，凝聚神识两年之久，却一直没有被巡天功曹发现？
这毛神大有诡异，若是惹出什么乱子，被帝君知道了...
“大胆毛神！竟敢欺瞒天官！”天神大喝一声，伸手就给了韩森一鞭子。
这一鞭子，痛入骨髓。
前世，他曾经受过筋断骨折的伤势，可是即便那等伤痛，也没有今日这一鞭子之万一。
这种疼痛，来自于灵魂深处，自神识根本所发。
韩森双眼赤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连本尊以香火凝聚的神躯，都被这一鞭子打虚幻了很多。
眯着眼冷笑一声，自称天官的神灵在眉心落指，取出一滴金色浊液，隔空弹在韩森土地真身心口。
立时有一道澎湃汹涌的力量自胸中升起，韩森只觉飘飘欲仙，甚至连神魂疼痛都减缓了不少。
这一道神秘力量涌起时，还有天地神伦、道法修习的常识，也一并灌入识海之中。
收起了长鞭，天官笑道：“小毛神，可知巡天功曹问起，你该如何回答？”
吸收了识海中的神伦常识，明晓个中利害关系，韩森试探道：“小神自香火混沌之中诞生，因香火之力不足、资质欠缺，故而神形涣散、几欲泯灭，幸得...”
“本尊东岳帝君坐下日游神，奉旨巡狩天下，今日亲临点化你这小小土地，还不快快谢恩！”天官似笑非笑，威风凛凛。
心中暗恨，韩森装作懵懂模样道：“谢过日游神！”
日游神满意的点点头，心中满是庆幸。
自奉东岳帝君之命巡狩天下，他还从来没见过有山精野神能聚灵为神，一举凝聚出根本神识。
近日到了岐山附近，龙蛟禀报天地灵气有异、地脉频动，他这才察觉有人驱使神术。
一看之下，原来是有自香火中诞生之新神，正在施法驱使精灵野兽，惩戒庙中信众！
幸好发现的早，不然若是被邪魔外道夺了这小神庙宇，化作阴冥鬼蜮荼毒生灵，那罪过可就大了！
是以，他刚才故意把这毛神打的神形涣散，然后以神液助其凝聚神体，为的就是事后让人看起来这毛神先天不足。
实际上，那枚神液之中，包含了日游神一道禁制，若是日后有邪魔之举...
日游神不屑一笑，这小毛神恐怕连灵智都不通透，又怎会知道他是别有用心才故意动手鞭打。
“每逢初一、十五，各处山神土地河伯，均要到平城城隍处点卯，听讲道法！”
日游神取了一枚令符，抛在韩森手中：“此乃土地神符，是东岳大帝亲手炼制，持此神符者才是天庭认定之真神。”
招安了？
韩森一愣，将神符捧在手中，一番千恩万谢，情绪之激动，差点就跪地求饶了。
日游神恩威并施，说了些身为土地神应履之责后，才驾驭着异兽腾空而去。
韩森站在土地庙前，笑容灿烂的挥手作别，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抖的脸上肥肉直颤。
这一鞭子，韩大爷记在心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