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的沃土总是想要被耕耘的，自从万书苓离开之后，他总感觉自己的心里缺了点什么，他换了位置不再和万书苓坐在一起，也不必看着她和历史老师打来打去，不必再和她说话，不必在整天想要和她复合，也不必飞蛾扑火了，她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可他可为什么话少了许多，放下了那么多他不应该是那个轻松的人吗？可怎么看起来过得不好的人是他呢？
学期终于来到末尾，他第一次感受到爱情带来的苦难，早就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回到那个见不到她的地方，就可以不再见，不想念，自疗伤，无断肠。
杨倩他们约好和他一起去吃饭，他们走在去美食街的路上，也说笑着，商量着吃完饭，去做小东西，一些小发卡和礼盒，曹文的表妹要过生日，想要送些礼物的，商量商量就要自己做了。
他们去美食街的时候，看到迎面而来的童裳。
“你们要去哪里啊？”童裳先和他打招呼。
“去吃饭，要一起吗？”他答。
“不了，我还要去送朋友。”她手指指在她旁边的女孩。
“那好吧，拜拜。”
童裳微微笑了声，快步离开，那时的他还是很喜欢雷厉风行的，因为他的脾气慢，什么都慢，因为他不会，所有他就喜欢。
杨倩见童裳走远就问：“你什么时候聊的小姑娘啊？”
“哪有，一班的童裳，之前要一起合作，后来就没合作成。”
“一班的？没见过啊。”
“说实话，要不是孙昊和我说起童裳，我也没注意到这个小姑娘。”
“噗，看你就是早就对人家图谋不轨了，不然干嘛要找人家。”
“你快闭嘴吧。”
他们经常拌嘴，一点小事都可以怼好长时间，但两个人都无比的默契，谁都不会生气，他们逛了美食街两圈也没发现什么想要吃的，可走在路上发现有冰淇淋，号称铁胃的他就一定要买来吃，他的胃一直都很好，只要不喝太多奶就不会出事，这也无比让人羡慕，他可以吃完冰淇淋马上喝热水然后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辣椒，而他身边的人大多数胃都是不好的，好多人都是吃完凉的都要厕所蹲好长时间的那种，他就经常拿这件事情炫耀，这惹得很多人想揍他。可以想想，吃不胖，自带平衡，如果超过一百零一斤，十天之内一定会瘦下来，哪怕十天里总是胡吃海塞都没用，天生皮肤白，而且晒不黑，小时候几乎每天中午一两点出去玩，出去爬墙上屋，下河摸虾，可无论多么强大的紫外线都伤不了他，可唯一就是矮，无数次被调侃，他还一点脾气都没有，这几年没宽也没长，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长了。
手机震动：你们怎么走了啊？童裳发来消息。
他敲打着屏幕：对啊，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刚刚把朋友送走，想去找你们玩会的，一看都找不到你们了。
：我们在美食街要来吗？
：算了，我刚刚回来。
：我们等会去书店，你要是想要一起的可以来找我。
：行，我要去的话就和你说。
朋友们说了几次让他别看手机，他有个毛病，回完消息就一定要等，等第二条消息重新出现在屏幕里，所以他抱着手机看起来不停的聊天，其实也没说过几句。
他们找到一家麻辣烫的店，那时候他还是喜欢麻辣烫的，可渐渐他就谈虎色变了，很多东西都是一样，很喜欢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如果你把喜欢的音乐设为闹铃，不用很长时间，你听到就会觉得恶心。
他想要有人来填补心里的空缺，可他也不会故意的去找，去表现，来，以拥抱示人，不来独自一人也好。童裳来了，他误会她很爱他，就像他误会她说要来找他玩就真的会来，而不是客套。他们玩了一整天，童裳时断时续的给他发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来玩，他说明天要回家，恐怕不出来，她问他住在哪里，他说在莒南，一个边陲的小县城。她惊讶，说她老家也在哪里。他问她今年回不回老家过年，要是回去自己可以带她到处玩，她说自己每年都回去，有个人一起玩就太好了，他们便约好了，聊天就此中断。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杨倩他们说了无数次让他把手机放下，他放下没一会就要再拿出来，渐渐他们也不说，任由他去了。
他拿着身份证，再不回家连火车都没得喽，想要早回家，可这都早到天黑了。他拖着行李箱，踏上回家路，他想要回家了，爸妈好几次催他回家，他也想要回去，可是想到回到家随机领取的嫌弃和责骂他就害怕起来，他好奇怪，感觉家里也不像那么的温暖，他曾一度认为那只不过是吃饭不要钱的冰窟窿，他在家里见到最多的人间冷暖，见过父母吵架，打架，见过奶奶的邻居们把他当做玩物一样，他渐渐失去了家的概念，一度在想，如果这就是家，亲情也不像电视说的那样刻骨铭心，哪怕父母对他越来越好，可他还是没那么重的回家的欲望。他想到如果以后自己结婚，每天都在吵架，为一些鸡毛蒜皮，有个孩子，只不过是自己气不过的时候出个气，倒也没什么可以向往的。亲戚不过是发达的时候分一杯羹，落寞的时候多踩一脚罢了，如若不信，可以仔细想想爸爸妈妈，到底是在和自己的兄弟姐妹比，还是在和陌生人或者自己的同事比，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其实近亲更多时候也不如近邻。千夫所指谁都受不来，更别指望十七八岁的孩子承受的起，他倒是习惯了，习惯了在饭桌上成为被调侃的对象。
他走之前和老师吵了一架，这个学校还有一个规定，第一个学期结束要考试，考得好的进入高考班，可以参加高考，或者是比较有希望高考成功，可以给这个学校贴金，而不好的人只能进入职业班，不可以参加高考，两年学习一年实习，他对职业班高考班没什么成见，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学习，好好地高中不考，干嘛要来这个学校，学的时间还没有玩的时间长，真的想要高考的人，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连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脑子里全部都是考大学，那些人才是真的配得上高考，配得上千军万马里的一匹，可这个学校恐怕真的配不上，大多数都是一口一个高考，但真的是口舌之快，打牌，打架，泡姑娘，逃课去网吧，他们和真正要高考的人差的不止一点，鸡汤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反胃了，学校里也在宣扬高考班多么多么的好，这在每个人的心里种下了高考班高于职业班思想，有多少人因为高考班比职业班有面子而一股脑的栽进去，却从不想自己究竟可不可以考得上，考不上可以干什么，然后活生生的成了炮灰。
很多人问他要不要去高考班，他恃才自傲，说自己想上肯定可以，他画画还是好的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学校里对成绩不保密，通常是中午交卷，下午就可以看出来，他认为那是他画得很好的一幅素描，他只要八十五分，这是他对自己的及格线，自他学美术以来就没有一次低于八十五分，他自信满满，虽然他嘴上说只要七十五分就好。
当天下午班里开始传成绩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去找阅卷老师了，那也算他比较尊重的老师，他和每个老师都有很好的关系。
他敲门进入办公室，桌子上有厚厚一打的试卷。
“老师，我考了多少分啊？”
“你先等一下，我找找。”老师仔细的翻找，然后从中间抽出一张，老师翻找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着，有好多明暗调子不完整，细节相当于没处理，起形歪七八扭的都有八十多分，他觉得自己可以稳拿八十五左右的，那颗悬着的心放下好一半。
卷子被铺在桌面上，那血红色的大字写的明晃晃的，七十七，它如同晴天霹雳，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一度怀疑是不是拿错了试卷，老师说着他哪里哪里不好，他只听着，他也在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画的不如他们，画的不如那些就连形都起不准的人。那个老师终于说完了，他也附和的差不多了，他转身准备走，临走时瞟到摆在老师座椅正前方的一张试卷，那张试卷可以说是一文不值，画都没画完，主体物仅仅画了一半，可上边用红墨水写的分数却是八十七分，他诧异，为什么，直到他看到那个名字，戴渐，他终于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原来是一口一个干爹叫出来的，那个女生也是真的厉害，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她，可在每个同学的口评中却一文不值，就像桌子上的画一样一文不值，没有一个人说过这个人的好，这个老师刚来没几天，她干爹就已经叫上口了，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吃惊，可一想，这也确实是戴渐办的事。他也终于相信，一直传的，只要上这个老师办的辅导班，即使不会画，也可以是高考班，他还不相信，不相信那个老师竟会是这样的人，所谓拿钱办事被这个所谓的老师诠释的淋漓尽致，孙昊和他说过如果想要去高考班，让他父母去给那个老师塞点钱就能去，他拒绝，他绝不玩那种手段，也不需要，这很掉价，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自己生活在这么个泥潭里面，可他越长大越知道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渐渐体会到这有多么的难做到，可他要做，他死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办公室的门被他拉开一半，他很委屈，站立了一段时间，他无数次劝自己算了算了，他不值得，他不值得。门被全部拉开，他脚踏出去一半，可他终于还是气不过来，他回去，门轻轻一闭。
“顾清文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不太通，我为什么才七十七分啊？我看好多没我画的好的人都有八十多分，老师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说了吗？你的画问题很大，没办法打那么高的分。”老师冠冕堂皇的说着，至少那个老师还能抬头看着他说这句话，不是吗？呵。
“不如戴渐？可她好像还没有画完吧。”
那个老师把面前的卷子翻过去：“渐渐，那有那么高的分。你的卷子有可能是分到二等卷去了。”
他差异：“我？二等卷？您看我卷子像是二等卷吗？”对他来说您这个字有特别的嘲讽意味。
所谓的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他也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这卷子也不是也不是我分的，二等卷不能超过八十分，你也知道。”
“真的？”
“真的。”老师斩钉截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事了，麻烦您了。”
下面还有两场考试，可他的心情早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了，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些破事。他画了两张毁了两张，眼看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可他的画只画了轮廓，最后干脆不画了，他的性格是容不得沙子的，他觉得这个老师就是在侮辱美术，他想到接下来要画的画都要给他看，就觉得他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