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昧猛一惊,就听到一阵躁动,侯伏骆已带着乞活帮众人,奔涌围住栅栏圈。
“想跑?”侯伏骆打量沐昧,歪斜着身子,叉开腿抱臂拦住她去路。
沐昧笑嘻嘻尴尬揉鼻,抬腿正要飞跑,一个黑影当即飞身拽住她脚跟。
沐昧挣扎脱身,一脚猛踹向对方胸口,对方一个趔趄,向后栽倒,轰然倒地没了动静。沐昧低头,发现是个赤发褐眉的粗黑小乞丐。
“快去请乌先生!”侯伏骆脸色发白,飞身把小乞丐接入怀中,大家神色慌张,也蜂涌至身旁,请人的请,扶人的扶,乱作一团。
此时,又有七八个乞丐接续跌倒。
沐昧惊得慌忙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
侯伏骆却从沐昧肩膀一拉:“你说不关你事就没关系?惹出这么多事,你休想离开半步!”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讲理!”沐昧气急,抬脚向侯伏骆底盘踹开。
侯伏骆一躲,顺势将沐昧扑倒。
恰巧,一阵躁动打破尴尬,众人围着个拿药箱的山羊胡老头儿狂奔而来。
侯伏骆脸颊一红,立即放开沐昧。
只见乞活帮的赤脚医生乌先生蹲到乞丐们面前,搭诊脉搏,沉默一会儿,说:“少主,这些兄弟都是因为长期食不果腹,气血虚亏,饿晕的;想救他们,其实很简单……”
乌先生顿了顿,说:“就是给吃顿饱的。”
“吃顿饱的……”侯伏骆低声呢喃,陷入沉默当中。
西凉城战乱加上大旱,饥荒肆意横行,乞活帮逃难至此,已经饿死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唯一的一块猪肉,要分给饿晕的人,还是先顾活着的七十多个?
“少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一个瘦骨嶙峋的黝黑老头儿忧愁,“如今支撑不住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兄弟,留下我们这些老头儿,更只能坐吃山空……”
老头儿声顿,哽咽落泪,周围人也不禁啜泣。
侯伏骆十指交缠,沉默良久,狠下决心吩咐:“敬伯,你去找个盆。”
老头儿怔愣,片刻后,仍寻回半个破烂生锈的铁盆。
侯伏骆从鞋底拔出一把小刀,猛然割开手腕,众人吓得拉扯住他把刀夺下。
沐昧一箭步冲上前,扯下半截衣服包住他伤口,惊问:“你疯了?!”
侯伏骆神情木然望着沐昧,半晌,转向众人,含泪哽声:“把血滴到盆里,和着西凉河水给兄弟们喝了,先勉强应付几天。”
“你清醒点吧!”沐昧猛推侯伏骆,“别人没饿死,你先失血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侯伏骆吼叫一声,因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饥饿而亡,几个月激发的情绪淤结爆发,竟愤然痛哭出声。
沐昧看着侯伏骆,想到师门教诲,内心挣扎了许久,终动了恻隐之心:“派人跟我上山,我能弄到够所有人饱吃半个月的食物。”
“真的假的?”乞活帮一片哗然。
敬伯“扑腾”一声跪倒在沐昧脚下:“姑娘,只要您能救乞活帮,我当牛做马报答您恩情!”
“快别说这个。”沐昧忙扶住敬伯,看老人家如此这般更加不忍,对侯伏骆气也消了大半,转向他温声问,“怎样?若信我,我帮你。”
侯伏骆眼神波动,半晌,郑重点了点头。
沐昧看着侯伏骆,因他眼中的信任,和信任攸关的几十条性命,如千斤重担坠在心中。
带乞活帮众人上布谷山,寻了半夜,弄了许多霜石和发黄的岩层,又铲了些树皮和蜜。
沐昧命众人擦石打火,把蜜烧焦,与霜石黄岩用树皮层层包紧,从衣服上扯下布料扎住封口,抬头望着蒙蒙发亮的天色,命大家带着锅碗瓢盆去西凉河。
“去西凉河干什么?”侯伏骆皱了皱眉,担心河畔驻扎的晋嵩王朝军营。
“怎么,还怕我卖了你?”沐昧开玩笑眨了眨眼,望着侯伏骆,仍看到他难掩的警惕。
侯伏骆迟疑了下,想到乞活帮生命垂危的十几个兄弟,仍带人跟她来到西凉河旁。
沐昧把刚包好的东西抱在怀中,吊着根棉线引燃火种,抡圆胳膊丢入水中。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西凉河水花四溅,从鱼雷周围冲出河面半尺来高,密密麻麻的裂腹鱼和泥鳅被水流冲出河面。
“喏,下水捞鱼吧。”沐昧顺手指了指河面。
乞活帮众人大喜,欢呼着奔跳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