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更深露重,月上中天,街上少行人,更夫提着灯笼打着锣,有一搭没一搭地报着时辰。
四下里寂静无声,金府里却已经闹翻了天。灯火映出人影憧憧,玉枝的母亲已经哭晕了过去,金不换把今日随行的车夫骂了又骂,官府那里已经派家丁前去报案,忽然听到有小厮传来消息,说是小姐被人扔到了后门。
金父金母连忙前去查看,一看果真是自家女儿。
金玉枝原本是昏迷着的,刚刚被扔到地上的时候给摔醒了,只是现在她什么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这才注意到手里还握着一封信,拿出信来一瞧,瞬间清醒了不少,记起了今日下午在明林山上遭遇歹徒一事,这时再看看信,便想明白了肯定是绑匪认错了人。
“一定是绿萝救了我!”金玉枝马上想到了原委,“父亲母亲,一定要救救绿萝啊!”玉枝跪下来叩头。
同一时刻的绑匪老窝,叶桓正和匪徒老三大眼瞪小眼。
老大出门去扔玉枝还没回来,老二去了酒家,家里只留下了老三看着“金家小姐”。
叶桓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老三算是这三兄弟中脑子最不好使的一位,况且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现在不能逃跑的话,估计只能等着金不换拿着银子来赎人了。不过金不换回来赎他吗?叶桓不抱乐观的想法。
“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么多钱了,我只是个丫鬟呀。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在骗他们,估计小命儿都要没了。”叶桓心里开始后悔那个“三千两”,这时又开始想起来自己当初来到京城的初衷:“离了龙潭又入虎穴,叶桓呀叶桓,你怎么就这么倒霉!你看看你自己,来到京城这么些天了,正事儿没办一点儿,就知道陪姑娘家家的吃喝玩乐,你怎么对得起生身父母啊!”这么想着他就又惦念起玉枝来,“那个老大怎么还不回来,不知道有没有把玉枝安全送到家。”
叶桓的心事多得让他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开始人生走马灯了,“不行不行,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还不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地步!一线生机一线生机,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叶桓把思路拉回来,开始计划逃命。
二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老三眼睛眨也不眨。叶桓就说:“你难道不觉得眼睛累得慌吗?”
三号绑匪目不转睛:“累呀!实话说,方才有只蚊子好像飞到我眼里了,但我还是没揉眼,因为我不能忘了二哥交代的任务,必须两只眼睛盯着你。”
叶桓看了看他的眼睛,果然两只眼睛红红的,又过了一会儿,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三号绑匪早就撑不住了,连忙两只手恶狠狠地把眼睛一揉,
叶桓笑着说:“你看我没跑吧,你要相信我呀,我是不会骗你的。”
老三“嘿嘿”一笑,叶桓心道真是个傻子,想了想冲他挑挑眉毛娇媚一笑:“三哥哥,我能这么叫你吗?”
老三立马眼睛都直了:“嗯嗯,就这么叫吧,我觉得挺顺耳。”
“那三哥哥,你能给我松松绑吗,这绳子勒得我难受。”
老三立马摇摇头,很坚决地说:“不行!二哥说你会耍花招的,叫我无论如何不能解开你。”
“可是人家后背好痒啊,”叶桓装作无辜地看着老三,“要不你帮我挠挠?”
挠挠后背应该没什么吧,老三这么想着。
他本来听大哥二哥的嘱咐,这一单买卖只想着赚钱不要想别的,免得节外生枝,等拿到了银子,什么样的姑娘不好找,只怕到时候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嘿嘿嘿,”三号绑匪听了二哥的话,脑海里出现这么一幅画面——数十个姑娘——包括自小暗恋但从来都不理他的盈盈,因为他偷看人家洗澡骂过他的寡妇莹莹,泼过他洗脚水的赌场老板娘英英,还有曾经看不起他的酒家女颖颖,以及前天撞上的迎迎,昨天遇见的莺莺。这些姑娘们挥着飘着香味儿的手帕挤在自己的门前,嘴里唤着“三哥哥”,争先恐后地想要扑到自己怀里,而自己斜躺在一堆金光闪闪的钱币中,朝着这些扑来的美人儿们挥洒着金银珠宝。
所以老三只是隔着衣服在“绿萝”的后背上挠着,不敢多生事端,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
叶桓低下头,故意露出脖颈诱惑着绑匪三号,语气软软地说道:“三哥哥把手伸进去挠吧,这样隔靴搔痒,越挠越痒。”
“那好吧。”老三从善如流,把手从衣服领子里伸进去,只是由于绳子的阻碍,他也只能挠挠肩膀。
“往下点儿,再往下点儿。”
“挠不着了呀,这绳子碍事儿。”老三十分为难。
“三哥哥,那你帮我解开好不好?就解开一下下。”
叶桓故意凑到老三的鼻子前,他今天早上出门时被玉枝强迫抹了香粉,经过一整天的奔波,此时身上还留有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叶桓自己闻着都有些上头,何况这个以为叶桓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的缺心眼儿老三。而且实活实说,扮成女子的这些天里,叶桓有事儿没事儿就照镜子,你还别说,这扮相还真不错,叶桓对着镜子里抛了个媚眼儿,暗暗觉得自己没投胎成个女子还真是有点儿可惜。所以这出美人计叶桓使得信心十足,一定能把那老三迷得七荤八素。
话说男儿本色,三号绑匪果然“从善如流”,解开了捆在叶桓身上的绳子。
把绳子扔在一边,老三就想把手伸进去。叶桓往旁边一躲,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叶桓悠悠地转过身去,解开自己的衣带,香肩微露,回头冲绑匪三号妖娆一笑,只见老三一脸呆傻,已然是看痴了。
叶桓也不语,背过身去缓缓褪去自己的上衣,慢慢蹲下去将衣服放在地上。
绑匪老三的鼻头一热,两管鼻血流了下来。此时烛光摇曳,明月半藏,正是良宵。
叶桓背对着老三默默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老三按捺不住向他走来的脚步声,胸内如有鼓擂。一步,两步,绑匪三号伸出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叶桓的肩膀了,叶桓猛然转过身——
“你······”
绑匪老三一个你字还没完全吐出口,叶桓举起手中的木棒用尽了力气抡到老三的脑袋上,老三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了两圈,哐当倒在了地上。
方才叶桓往地上放衣服时,就把角落里捣衣的木棒偷偷拿在手里,然后一直假装害羞用手捂着胸前,其实是为了藏好“凶器”,等到绑匪三号走近时,再突然转身,打他个措手不及。
得手的叶桓提步就跑,刚跑出屋门又猛然想起落在地上的衣服,这又转回去把衣服拾起来匆匆穿上,看见躺在地上的绑匪三号躺在地上,顺便又给了他一脚。
结果这一脚好巧不巧地把老三给踢醒了,叶桓心内暗叫一声糟糕,趁着他还迷糊着把木棒拾起来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还是有个武器拿在手里比较靠谱。叶桓这样想着,于是便揣了木棒。跑出门来是一个胡同,“这几个小子胆子可真不小,竟然就把人绑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怕被人发现。”叶桓有心记下地方,待逃出生天后可以回来来个瓮中捉鳖。
此时月亮照着地上没影儿的地方还十分亮堂,叶桓跑出胡同口,看见从胡同的另一边儿来了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儿。这人左手提着两壶酒,右手提着一个荷叶包,正是出门去买酒的绑匪老二。
二号绑匪也看见了叶桓,擦身而过的瞬间他马上就清醒了,来不及转身便扔掉酒壶伸长了胳膊去抓叶桓,幸好叶桓身手灵活,往边儿上一歪就让他抓了个空。
“他奶奶的!”
老二骂了句脏话,就追着叶桓后面猛跑。
眼看叶桓马上就要逃脱了,这时从另一个胡同口又闪进来一个人,原来这是去扔玉枝的绑匪老大回来了。
一号绑匪只看见一个人呼呼地往这边儿跑,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也马上认出了叶桓,也来不及转身就伸长了胳膊去抓,叶桓再次往边儿上一歪让他抓了个空。
“他爷爷的!”
老大骂了句脏话,也追着叶桓后面猛跑。
此时在屋里被敲晕的三号绑匪也醒了,他一脸痛苦地摸摸自己的头,骂了一句:“他祖宗的!”便也起身跑出去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