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姝在阿笙的陪伴下,逐渐明白女人也不必整日围绕男人为中心,任何人都有资格为自己而活。相公已然花心成性,曾经美好的回忆早已化为泡沫,真正该认清现实的人是她。她再不会跑到青楼蹲点逮人大哭大闹,取而代之的是偶尔约三两好友钓鱼、打马球、郊游踏青、吟诗作画。她依旧是那个服饰妆容常常引起潮流的有名美妇人,却不再是有名的妒妇了。
她这一转变,她家夫君倒是急了。俩人成婚之初还有段幸福美满的时光,可近几年不断地误会,一个端着大男子主义觉得没必要解释,一个却不顾颜面争风吃醋疑神疑鬼。积怨已久,洪之宪甚至看见自家娘子就觉得压抑,忍不住想逃离。可他明白李氏怨归怨,总归还是在乎这段感情,如今这般潇洒,倒让他猝不及防。
阿笙和阿亮刚刚从酒楼回家,李氏的相公洪之宪便气势汹汹找上门,“那婆娘在这吗?”
阿笙故作礼貌,“客官,您找谁?”
“装什么蒜,李云姝不在你这吗?孩子要找娘呢!”
“不在。”
“真的不在?还是就在你这藏着?”洪之宪边说还边探头探脑。
阿亮莫名反感这人,“你脑子是让驴踢了吗,她要是在这儿,难道不会跟阿笙在一起吗?”
“那她去哪了,一天到晚不着家!”
阿笙冷笑:“‘一天到晚不着家’,你说的是自己吧?”
“你懂什么?我就知道是你撺掇的,自从她跟你交好就开始四处招蜂引蝶。自己相公儿子一概不管,就知道自己瞎混。”
“谁招蜂引蝶谁心里明白!怎么,人家管你的时候嫌烦,现在不管你了又惦记了?”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她以前有多缠人。”
“既然这么烦她,她现在不是正随了你的心意了吗?”
“你……你这个女人好生不讲道理,咄咄逼人成何体统?她是个妒妇,你就是个泼妇。”
“娘子,何必对牛弹琴呢?”阿桑刚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很是不快。他走过来揽着阿笙,自始至终没瞥过洪之宪,“阿亮,送客。”
“快滚。”
改日李氏来找阿笙赔罪,“我听说他上次来这乱说,我代他赔罪,我已经交代过了,他不会再来。姓洪的也太烦了,这几天出奇的黏人,冷不丁还来一点关心,挺惊悚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呗,他对我好是我该受的,对我不好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快活。我还有孩子要宠,还有自己要爱,哪有闲心管他的反复无常。”
“那他要是真的浪子回头……”
“我知道分寸。”
“那我就放心了。”
阿桑见阿笙最近为小姐妹儿的事情操心,就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陪她逛街、听曲、听人说书……阿笙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阿桑陪她一起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尤其听曲和听人说书的时候,阿笙完全被吸引,陶醉其中无法自拔。阿桑看出来了:这小妮子喜欢听戏,更喜欢听人说书。阿桑想要是让阿笙随时随地想听就听该多好,于是就萌生了一个念头:学说书。
城南银水巷住着一位说书先生名为郑玉霜,他说书时座无虚席,满堂喝彩。阿桑就特地带重礼携阿笙找这位郑先生拜师学艺。据说郑先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跟谁打交道全看眼缘。郑先生看着他们带的几箱礼物摇摇头,“庸俗。”
“先生喜欢什么,小生定竭尽所能去给先生寻来。”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
阿桑不多时日立马独自送来和田玉打造的一套说书工具。
郑先生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套玉器,开心地捋捋胡须,“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君高洁缘。冰清亮节又不失温文尔雅的气质,唯玉而已。”
郑先生赏玩玉器良久,才想起阿桑,“说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晚辈想请先生教我说书。”
“咳咳”,郑先生干咳了两声,“宜兴酒楼的老板,要学说书,吃饱了撑得?不好好管生意,竟看上评书这行当了?”
阿桑本以为郑先生家住偏远,却没想到小小说书人,尽知城中事,阿桑就愈恭敬、坦诚。“实不相瞒,我家娘子喜欢听这个,我想我学会后她就能随时随地想听就听。”
“倒是个痴情的小伙子。我家娘子在世时最喜欢听我说书,如今说书人还在,听书者却先走了。”
“先生节哀。”
“也罢。你若拜我为师,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你是酒楼老板,低眉顺耳、端茶倒水可做得?”
“晚辈自当尊师重道谨遵师命。”
郑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有文化的人,想必读过一些书籍?”
“熟读经典,精通历史。”
“嗯。你是生意人,与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可这还不够,我要你实实在在体悟到各类人物的特征。你先观察、揣测、模仿,过些日子再来找我。”
“我确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各行各业人物的特点早已有所了解。”
“那就来一段评书。”
阿桑回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个评书:“话说东汉末年……”
“模仿的不自然,不过语调已有三分像,还是有天赋的,好好观察、练习,一个月之内不要来找我。”
“好的,师父。师父告辞。”
阿桑就遵照郑先生的吩咐,天天琢磨各类人的特点,在自家酒楼观察,在街市上观察,在各种店铺观察,甚至连青楼都不放过……不光观察,他还会自己模仿,比如和阿笙阿亮在家里吃饭时,他突然掐起兰花指,千娇百媚地来了句:“呦……爷,您可好久没来了!”阿笙惊得一阵干咳,阿亮直接一口水喷过去,“你莫不是中邪了?”
阿笙急忙解释:“他最近在跟人学说书,现在在学着模仿各类人物。”
“学说书!闲的吗?”
“我来这凡间,就喜欢学习这里的种种有趣的事物。说书很精彩,何况阿笙也喜欢。”
阿笙连连点头,“说书很精彩的!”
“好吧。”阿亮僵硬地比了个兰花指,“不过这种状况还是尽量少点,太吓人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模仿,阿桑已能或多或少模仿出各类人物的形象了。郑先生看了也颇为赞许,“这模仿天赋着实让人吃惊。”
在郑先生的教导下,阿桑进步得很快,直到有一天郑先生说:“以后不用来了,你已经没什么需要我教的了。”阿桑在郑先生那里已经学了半年。
回家后,阿桑在自家酒楼里面搭了个台子,隔三差五就给阿笙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