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羽看出来了,这个丫头不是装鬼,她是真鬼。
邹瑞也想明白了,这丫头压根不是大智如愚,是大智若单纯良善。
你当她是在谏言告诉你她觉得什么好,怎么才得当,她是如何选择的,其实只是在跟你扯犊子,讲废话。
她选了吗?你乍一听,她选了,但再一想,她没选。
毕其功于一役什么意思,你当她是在说剑指辕门,一举歼灭,险中求胜呢?不是,因为她又告诉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就算要入辕门这个虎穴,也要你们先把守在尚京的老虎全部杀干净,不然可不就是养痈遗患了吗?
多不讲道理,合着要杀光了洞外的老虎,你再进洞摸个还没断奶的崽?人家都破釜沉舟了,你找着一棵树把果子吃了不说还把树砍了做筏子?
但她其实又在给你讲道理,因为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明明双管齐下的事儿偏被她说成了因果关系。
她的计策,说白了就是,若不清洗尚京,这放虎归山就没意义了,若要放虎归山,就得先清洗长安,再一不小心放出个漏网之鱼,然后用呐喊的音量在你耳边窃窃私语:“呀,一不小心放跑一个,我们要追上去斩草除根啊,让他回了老巢,有了庇护我们就没办法了!”最后,她还在你身后紧赶慢赶,偏偏落你半里地,你以为她是鞭长莫及,她却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阴,这穆玥琅是真阴。
邹瑞不敢说话,巴巴的望着官家,心头打起鼓,觉得这一次好像把自己个儿阴进去了。
怎么先前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见了鬼了。
“怎么,邹瑞,你觉得可妥当?”
妥当,妥当是妥当,但是他心里不妥当,面上笑嘻嘻,又悄悄拿目光把穆玥琅就地凌迟了个干干净净。
“穆三小姐思虑周全,陛下必定也已有明断,微臣不敢妄论,听命就是。”
李向羽憋着笑,认定了这是一场好戏,也就顺着推下去,看这两个人能折腾出个什么名堂。
反正再怎么动作,这两个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敢不用心敢耍浑?那应该没胆子。
“行,你们商量着来,别辜负朕的期望。”
穆玥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男人心海底针呢?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像要吃了你,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买账的样子,下一秒就春风和煦的告诉你,好啊,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没意见。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这一头穆茂渲想着太晚了,也还有事情没说清楚,就直接宿在宫里了。那一头只穆玥琅和邹瑞两个人从殿里头出来,还没来得及出宫门,就憋不住气就吵上了。
“怎么着,邹御医,您这千里送别呢,都要到宫门口了,不搁这掉头干嘛呢,邹御医这么辛苦,还不赶紧回去歇息。”
“哟,承蒙穆三小姐担心,我今儿个不当值,宿在宫外,穆三小姐才要当心,费脑子的事最累人了。”
“哟,说起费脑子,哪个顶的过您呢,先前在我院子头就花了不少心思,看起来是稳扎稳打行云流水但也耗了不少精神吧,更不说方才在官家面前磕磕绊绊战战兢兢,利落话都说不了了,您说您得有多累,才能像刚才那般嘴堵心塞?”
邹瑞听这话较上劲了,先前怎么说大家都还绷着,再怎么觉得她穆玥琅缺德,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运筹帷幄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小心眼?你恶心恶心我就算了,现在还没出宫门呢,官家跟前的徐公公还跟着呢,你这是说给谁听呢,说给官家听的呗,那这是几个意思啊。说我官家面前装模作样呗?合着你没装啊?
“不劳穆三姑娘关心,到底您最费神,府里头就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刚刚醒转就忙着府里的糟心事,还没忙完句官家面前磕的头破血流,您可都是强撑着身子在动作呢,您如今这般生龙活虎别都是强打精神吧。哟,脑袋上还流着血呢,您还能站住那也是稀奇了啊。”
徐公公听得分明,在旁边看戏,得,杠上了,鬼对鬼,谁输谁啊。
两个鬼第一次结仇,就在宫门前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官家听得津津乐道,两个鬼恨的咬牙切齿。
但是好死不死,谁看谁都不顺眼的冤家鬼,偏偏合一块要完成一场光荣又伟大的,顺便载入史册的出差。
目的地,辕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