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竤得了消息,意外的没有任何言语,只安静坐着,不悲不喜。
直到夜里,他忽摸了摸腰间的无生索,默默起身,从黑夜中消失。
穆玥琅自然不知道外面有了什么动作,但却是莫名的难以心安,翻来覆去,不能入眠。
过了半晌也还是无眠,便索性趿了鞋,悄悄披了外衣,朝屋外有去。
携秋睡得迷迷糊糊,自然不知道穆玥琅的动静。穆玥琅只放轻手脚,悄悄跨过她,也松下一口气。
到了院里,晚风一吹,寒气扑面,便更是来了精神。
她的脚不听使唤的就要朝黎竤的小屋走去。
但到了屋外,又急急驻了足,只兀自在屋外站着。
她站了许久,待到手脚都被冷风吹的僵冷无比,快无知觉。才摇了摇头,回头走去。
却是走出没几步,又忽的调转过来,直接朝黎竤的小屋奔去。
她推开门,却四顾无人,心下不免慌乱。
她忽是想到了什么,拉紧外衣就急急朝西边的小院跑去,那是丫鬟们的院子。
她到房里找到挽冬,也顾不上会不会扰人清梦,径直拉她起来。
挽冬醒的突然,还在懵懵懂懂之时,穆玥琅已经等不及开了口。
“你告诉他了?”
挽冬此刻还算不得清醒,一时不知到底是怎的了。只双目无神看着穆玥琅。
穆玥琅心头慌乱,哪里来的平时的耐性,又是摇了摇她身子问“你是不是告诉他了?”
挽冬被摇的醒了神,忽的反应过来什么,只讷讷的点头,心头也慌乱起来。
穆玥琅一时如被抽了经骨,瘫软下来,泪簌簌的往下落。
但只过片刻,她又忽的面目狰狞,起身就朝主屋走去。
她叫醒还睡在塌下的携秋,拿了蜡烛,将屋里各处通通点起来。
一时间,火光通天,映的黑夜都红了半边。
她又把携秋支去外院寻来几支箭矢与长剑。将箭矢插在门楣及床帐各处,又拿起长剑对屋内器具摆设一通乱砍。
做完这些,竟就待在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的房内。
顾不得春夏秋冬四人的阻拦拉扯,径直躺在地上。
春夏秋冬四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心头大乱,也顾不得问小姐这是为何,一个个呆若木鸡,只傻傻的围在穆玥琅身边。
却听见穆玥琅闭着眼睛,语气凛然,一字一句的道:“淮安王李向安,求亲不成,心生怨怼,夜闯桃苑!劫持不成,放火烧园,中伤于我,扬长而去!我一忠仆,不识淮安王,只识放火贼,不顾安危,现下追去。”
挽冬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震惊。
她知晓小姐这都是为了保住黎竤,却不想小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只怔神些许,挽冬就率先跑出屋子,朝屋外敢来救火的人大喊:“主屋走水,小姐昏厥,淮安王肆无忌惮,目无王法,强抢官眷,火烧官邸,枉顾性命,灭绝人伦!你们快去请老爷,为小姐申冤做主,求官家给个说法!”
缓了口气,又朝门外的小厮吼道:“去请京兆府尹,说是淮安王夜闯穆府,烧杀抢掠,现请来现场勘探取证!再去请城东崔先生,小姐垂危,要快!”
几人领了命,惊的迈不开腿,被挽冬扬春一阵踢打,才跌跌撞撞的走了。
此时,黎竤已经站在淮安王府的墙头,他将手里的细索越握越紧,寒风在他衣摆下走过,在黑夜中铺张骇人的杀气。他并未犹豫片刻,纵身飞起,向高墙中掠去。
甫进府邸,电光火石间,已经交手了十几轮,他的黑袍被鲜血染的更加森然,他的长索也离正院的那个人越来越近。
却在下一个纵身,看见不远处的滔天火光,心头一紧,竟一分神中了一剑。
他捂住伤口。再顾不得其他,敛了杀气,急急向墙头飞掠,却在慌乱中中了三四支暗箭。
回到桃苑,入目便是满目疮痍,被烧的只剩光架子的主屋。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大半,但还是不容小觑。
黎竤径直冲进主屋,看见穆玥琅躺在火光中,小脸被热的通红,嘴唇抿成一线,像是难以忍耐。
黎竤心头猛沉,俯身轻轻抱起她。
穆玥琅感觉有人动她,睁眼正要发作,却对上黎竤幽深凄然的眸子。
她泠然一笑,笑靥如花,灿烂无比,在火光掩映中悄悄漫开:“你回来了,真好。”
黎竤闻言紧了紧抱她的双手,却是通身止不住颤抖,慌忙掩下眼中的泪意,朝她木讷的一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