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了学,穆少谦就特意跟了上来,挽冬见大少爷跟着,自己拜见了,又去扯前头走的飞快的穆玥琅。
穆玥琅惦记着桃苑里的黎竤,旁的人不知道,春夏秋冬四个还是知道的。
她们怕小姐生了心思,但又不知道小姐生没生心思,也就不好劝着。
被挽冬一扯,穆玥琅有些不乐意。
她现下正着急呢。
刚刚学里说到酒食,她方才想起来,今日叫了外院两个小厮去采买些零嘴吃食。
可这时候,“初九之乱”的摊子刚收拾完,想来街上就要张贴年前积压的告示和海捕文书了。
怎么着,桃苑里这一个,当是首当其冲的。
若是两个小厮出去采买见了告示,再生了疑,她可不好糊弄。
一回头,正欲说上挽冬两句,却见是大哥跟上来了,也只好敛了脾气。
“我竟不知晓大哥哥跟着来了,大哥哥有事要吩咐?”
穆少谦见她这般恭敬,但又如此问话,猜到她有急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是想问问你,今日见着了,觉得怎么样。”
穆玥琅不明所以:“见着什么。”
穆少谦见她真是不知,但也早见怪不怪,她着实就是个糊涂过日子的:“淮安王,李向安。”
穆玥琅仅余的不快烟消云散:“他,他,他李向安,淮安王?”
想清楚了又气的跺脚
“他既有了册封,还上学做什么,他这不是害我吗。”
穆少谦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瞧着,他就是奔你来的。他来学里的日子,不巧,正是腊月初九。”
瞧她脸色越来越不好,只得多嘴道:“我虽不知道你怎么就瞧不上淮安王,但你既然不想有些牵扯,我也算提醒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如今又露了风头,再装疯卖傻也只是招人笑话,说我不知端着什么盘算,而今也只有一切如常,摸着石头过河了。”
穆少谦点头算是默认,也不再言语,只目送穆玥琅走了。
回到桃苑,穆玥琅直闯闯的就进了黎竤那间小厢房,却不料黎竤刚刚擦洗完毕,此刻还露着上半身。
她愣了一刻,羞红了脸颊:“怎么也不关门!”
黎竤只觉好笑:“我没关正门,却掩了卧房的小门,你不吭一声就闯进来,如今还好意思来拿问我?”
穆玥琅被他噎的有口难言,干脆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横竖你闯府那日,我也看够了,没什么看不得的。”
黎竤哭笑不得,知道他算是惹着这个小祖宗了,只得避开:“我看你方才火急火燎的,可是有急?”
穆玥琅这才拍起大腿来:“是了!今日外院有人出去采买了,我怕他们见着你告示上的小像。”
黎竤见她是为这事担心,方才把心吞进肚子里:“虽有烟火照明,但到底是黑夜,他们看不清我的,就算看清了,官府画像,哪有不走样的?我又如此英俊,想简简单单的黑白入画,还真画不出什么名堂。”
“好啊,”穆玥琅却是来了火气“原来你那日就是在框我,说什么怕被通缉,都是鬼话!”
黎竤见她恼了,也急急收了神色:“救命之恩我总要报的,你也看见了,初九那日,我也确实救了你。”
穆玥琅见她如此刻板的语气,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委屈:“那如今既一命换一命了!我也不留你了!你且走吧,我实是委屈了你,留下你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只当个护院!”
瞧她越来越气急的样子,黎竤也慌乱起来,不知道干什么,只一股脑的说出些没过脑子的话来:“可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守着你,除了守着你,我什么也想不到,也什么都不想做。”
穆玥琅闻言一惊,脸颊红的像被掐出了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手忙脚乱的将手头的杯子放了,跌跌撞撞的就向外面跑去。
黎竤瞧她这样,一时也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磕磕绊绊的跟着她跑了两步,又没法子追去内院,就干巴巴的杵在内院门口。
心下五味翻滚,一面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就说了出来,一面又觉得如今说出来真是松了一口气,一面又怕就此吓着了穆玥琅,以后见面就不容易了。
千般念头闪过,除了不安,也没什么能形容的了。
他就这么杵了许久,看见太阳沉了,他也没等到她出来,只讷讷的走了。
挽冬将一切看得分明,虽不知两个人里面说了什么。
但两个人的情态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看见小姐红着脸就闯了出来,黎竤又急又慌在后面的跟着。
傻子也知道里面怎么了。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穆玥琅开第一句口,也就索性当个哑巴,只跟在穆玥琅背后,看着她去哪,自己也就跟着。
跟了许久,穆玥琅才回头和挽冬说了第一句话:“挽冬,你觉得黎竤好么?”
挽冬只觉得这句话不是滋味儿,心想,我再觉得他不好,您心里他也是好的,问我又图什么呢?更何况,黎竤到底救了桃苑,自个儿能觉得他不好吗?
“奴婢怎么看不要紧,小姐自己看清楚就行了。奴婢现在要是说一句觉得黎公子不好,小姐要是心里不舒服了,小姐也当明白自个儿的心了。”
穆玥琅听罢半晌没动静,只望着头看刚刚才爬上来的月亮,望得月亮又藏进云里了,才轻轻的吐出一句:“我觉得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