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穆玥琅在房中欲哭无泪,她原以为,他那爹爹降下责罚来,应是罚月钱亦或是跪祠堂。可怎知到底是文臣,竟罚起抄书来,只教她抄《心经》、《女德》各百遍。
而穆玥琳,则是罚了跪半月祠堂。
但于穆玥琅而言,她宁愿去跪祠堂。。。她与纸笔,实在不对付。
可能身体里这位底子不错,她写起字来竟然也不至于歪歪扭扭,但到底初来乍到,运笔不顺,这一抄,就是十天。
这说来奇怪,到如今,她仅有些身体上的反射,知道怎么行走坐卧,如何行礼参拜、敬香参茶。。。却没留下一点实质记忆。
等这日抄写完毕,她只丢了纸笔散坐下去。却见携秋兴冲冲的跑进来,做大喜过望状。
挽冬剜她一眼:“怎么了,这般风风火火,成何体统!”
携秋只一瞪她:“你倒是不要听啊,我只同小姐说!”
挽冬还欲再辩,被穆玥琅拦下来:“你向来是个稳重的,如今也没了规矩,到底是我惯的”又转头对携秋道:“你说罢。”
“廖管事来回话,说小姐若是抄写完毕,可上街采买些年货,但循着年关,教小姐注意安全。”
还没待携秋说完,穆玥琅便蹦了起来,兴高采烈的道:“还等什么?这才不过午时,赶紧收拾了出门啊。”
春夏秋冬四个都是咋舌,只道,怎的,确都是您‘惯’的,也是您教的。
待临出门才知道,到底穆茂渲不放心她独自出门,竟叫了穆少谦与他同去。
那日‘马车事件’事发后,穆玥琅曾问了始终,方知是自己露了行踪才引来敌人窥视,致使东窗事发,不免心头愧疚。
而同是那日‘马车事件’事发后,穆少谦见穆玥琅为了自己冲锋陷阵,伤身伤神,自己却在马车里畏缩不前,心头也是愧疚。
两人如今同行,心里各有各的小九九,也就一路无话,难得清净,只沿路各自置办物什。待逛得累了,在一街旁茶楼歇脚,方有了当日第一句交谈。
“三妹妹,我知你聪慧,但我今日也得提醒你一句,弓打出头鸟,斧劈越蕃枝。”
穆玥琅似是不解,放下茶杯,偏头望着他,道:“大哥哥有何见教。”
“你那日游园出了风头,皇后娘娘自然记住了你,场中多少达官显贵也怕是对你印象颇深。你既出了风头,就当晓得后果。”就算是隔着缭绕的茶雾,也看的出穆少谦语气郑重。
穆玥琅还是不解:“我就算是那日出了风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终究不该影响了什么。想来每次游园、踏青、宴饮,总有人会出风头,怎我出了风头就有了后果。”
穆少谦见她言语,有些诧异:“你当真不知?”
穆玥琅摇头。
穆少谦目光灼灼,瞪着穆玥琅道:“淮安王李向安,已值弱冠!”
只见穆玥琅忽的神色惊疑,结结巴巴的道:“他,他,他要娶妻?”说完猛灌一口茶水,似要浇灭心中的疑问:“这次游园,莫不是,因他而来。。。”
“正是!”语罢见穆玥琅面色不佳,只缓了缓自己沉重的神色“官家正等这次相看诸家女儿,是为定亲,议淮安王妃。”
穆玥琅听罢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未到楼梯又猛然折返:“大哥哥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说罢将茶杯一掷,似是有气。
穆玥琅又是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干脆又坐了下来:“可我是个庶女啊!”
“你早已记在母亲名下,父亲又将你和琳儿一起调养,谁还敢把你当庶女看待?”
“那我就这么,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出头鸟了?”
“正是。”
“正是,正是,正是,你不会说点别的吗?”
穆少谦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当心。”
穆玥琅气急攻心,差点背过气去,只恨恨的对穆少谦道:“茶钱你出!”
“好。”
“年货钱你出!”
“好。”
“打赏仆众的钱,也是你出!”
“。。。好。”
不待穆玥琅下楼,穆少谦又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冲正要下楼的人道:“也不见得是坏事,多少人只盼着出这个风头,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你怎么如此气急败坏?”
“你爱出你去出!”语罢已经没了踪影。
穆玥琅刚出茶楼,就迎面撞上一人,道了句抱歉就要走,谁知那人虚扶了她一下,道出一句:“三妹妹。”
穆玥琅抬头望着那男子,见他眉目舒朗,面容清逸,心里正当赞赏,却想起他就是那日游园出言邀穆玥琳题诗的那位公子,慌忙端正了身子,退开一步。
那男子略一揖礼,道:“在下杜应元,唐突三妹妹了。”
穆少谦在楼上茶座将一切收入眼底,只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