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州不大也不小,反正我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人。
先前英歌叫来八长老后,就去帮忙先把漓州南面的人撤离到其他地方去了。漓州太大,北面还没撤完,一切就结束了。那一战下来并没有伤及无辜。
魔孽当然没有被抓住,师兄师姐们的牺牲只不过是让天上的那些人更加清楚长华街开女魔孽是什么样的罢了。
“明姑娘?”
“珠、珠儿姑娘?”没想到我不小心走到了灯楼。
“珠儿姑娘,其实……”我欲解释自己男扮女装的事。
珠儿姑娘打断我道:“你是在找昨日和你一起上楼的公子吗?”
“你知道徐师兄在哪里?”我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想要听个仔细。
“嗯,我把他藏在我房里,这件事还得细细道来。明姑娘,我们先上楼去。”珠儿姑娘牵着我进了昨日灯楼旁的一座楼。
牌匾上写着“甘露柳”,看来这是珠儿姑娘工作的地方。
楼中幽暗安静,与昨夜的繁华喧腾截然不同。我踮脚小心翼翼踩上楼梯。刚一踏上,楼梯就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声,在寂静里尤为清晰。
“明姑娘,你不用紧张。”珠儿姑娘轻声说道。
许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珠儿姑娘用她那比山间流水还悦耳的声音为我娓娓道来——
昨夜珠儿姑娘正打算歇息,忽然听见有很小声的敲门声。她轻轻地开门,门外是伤痕累累的徐师兄和景烟。
景烟求珠儿姑娘让他们留宿一晚,珠儿姑娘想是我的朋友,便爽快点头应了。
不得不说珠儿姑娘人真好。
“今早那位青衣姑娘先走了,这位徐公子似乎伤的重,到现在还未醒。喏,就在那里。”珠儿姑娘说着开门,指着床上。
床幔层层叠叠深处有个隐隐约约躺着的影子。
我快步上前,揭开床幔后,徐师兄苍白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
“徐师兄。”我低声叫了一声。
“明姑娘,你还是先把这位徐公子送走吧。”珠儿姑娘在我耳边悄声说道,“珠儿虽然希望徐公子在这里多加静养,但是王妈妈每日清晨都会来每个没有接客的姑娘房里查看情况,所以……”珠儿姑娘说完,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这妈妈也太小心了。在心中抱怨一番后,我把手放在徐师兄肩头,打算把他扛走。
这时,一道百转千回的声音近在门前:“珠儿~”
“哎,王妈妈。”珠儿姑娘应了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不及了,你先躲起来。”珠儿姑娘轻推我一下,然后就要跑至门前。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觉得躲在床下最妥当。
“别。”珠儿姑娘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指着床上无声说了一句“床上去。王妈妈可能要看那里。”
“珠儿。”门外王妈妈的声音开始不耐烦了。
“哎,王妈妈。”珠儿姑娘笑着开了门。
就在她快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已经上床躲好。
说起来这步骤还有点复杂。徐师兄的身形比我高大,所以我先把他搬起来侧着墙壁,再背靠墙壁躲好。
借徐师兄和床幔挡着,外面看起来床上就只有一个人。
在昏暗的环境中,我望着徐师兄的脸庞,听着外面的对话。
“珠儿,你怎么这么慢。”
“王妈妈,有客人在里面。”
“客人?”王妈妈提高了声音说,“你昨儿的好像没接客?里面是谁!那个姓叶的小子?”
“不、不是叶公子,是赵公子。”珠儿姑娘的语气是少有的慌张。
“赵公子?我怎么没见着?”门“嘎吱”一声大开,王妈妈踏着沉重的脚步进来。
“他、他是半夜翻窗进来的。”
“是吗?”王妈妈的声音近在床前。
“你在做什么?”声音冷冷的,徐师兄醒了。
没想到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徐师兄居然醒了,还说话。
这下玩瘫了。这么清晰的声音,王妈妈不可能听不见。
“嗯?”见我不回答,徐师兄又用那似严师若怨妇的眼神盯着我。
我只好摁住他的嘴让他不说话。
房中一片寂静,半晌王妈妈才继续说道:“原来真是赵公子呀。赵公子,我们珠儿昨晚伺候的好不好?”
这要怎么回答?我咬牙片刻,无声对徐师兄说“好。”然后放开手眼巴巴的望着他。
就在我期待祈求的眼神中,徐师兄挑眉道:“不怎么好。”
徐师兄,我只让你说好,没让你多加三个字呀。
王妈妈听后不知怎的,声音有些惊慌:“是吗?珠儿!你快些去好好伺候赵公子!我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说完把珠儿姑娘推到床边,踏着轻盈的脚步飞快跑了。
“唉,徐师兄你怎么不配合呀。”我掀开被子,仰头对一旁的徐师兄道。
七月中旬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刻,还盖这么厚的被子,热死了我。
“这是哪儿?”徐师兄起身问我。
“我们先出去再说。”我转眼看着坐在椅子上擦冷汗的珠儿姑娘,“珠儿姑娘我们先走了,再见。”
说完就伸手放在徐师兄肩头,徐师兄冷漠的把我的手拍开,理了一下衣襟说:“我自己会走。”
“行行行。”
“翻后窗出去。”珠儿姑娘指着床边的一扇窗。
“好嘞。”应了一声后,我和徐师兄一前一后从窗上翻了出去。
窗外是一座后院,我和徐师兄站在院子墙头。
我问他:“我们回去了吧?你会御剑吗?不会我载你。”
徐师兄没有回答我,反而含糊的“嗯”了一声。
“徐师兄你……没事吧?”我伸手扶住面色惨白的他,也不知碰到他哪儿了,疼的他抽了口冷气。
“唔……”徐师兄捂住腰间,鲜血从指缝流下。
“你怎么伤这么重!这后院好像没人住,我们先在这院里把伤处理一下。”徐师兄没有回应我,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我喂徐师兄一颗药丸后,抱着他落地。脚底的触感是柔软湿滑,原来地上早已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
我真是个大力士。
歇息一阵后,我随便挑了一间破旧的房屋进去。
屋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灰尘自然不能立即住进去。我把徐师兄搁在门边,进去简单清理一下里面。
“徐师兄你的伤没事吧?”我擦了把汗,问他腰间伤口。
“有事。”徐师兄把捂在腰间的手拿开,那里血肉模糊。
“快进来躺着。”我一边铺上从青雀簪拿出来的白布,一边对他说。
在第一次历练吃了没药的亏后,我可是随身携带着药的。
我坐在床边把药全放在凳上,然后对靠在门口的徐师兄说:“徐师兄我弄好了。”说完拍了一下白布。
“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
“好的。”我点头在外面候着他。
一晃就是半刻钟,徐师兄也是一个坚韧之人,这段时间里连一声叫痛都没有过。
等等,他不会是晕过去了吧?想到这里,我暗自懊恼的拍脑袋。
他之前那么虚弱,而且肯定不止腰间那一个伤口。上药这段时期,没吭声没动静,很有可能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
“徐师兄?”我焦急地敲门。里面发出微弱的一声。
“我进来喽?”我轻轻开门,伴随着推门声的是师兄的拒绝,“别……”
徐师兄半躺在床上,药粉撒得到处都是。
他的前胸后背皆是密密麻麻的淤青,像是被什么钝物给打的。比如棍棒鞭子之类的。看着有些骇人。
“出去。”
“额……徐师兄你自己能抹药膏吗?”
“我能。”他挣扎起来,把药膏涂在伤口上,却无力把药膏均匀涂抹。
“我来帮你吧。”我上前接过药膏给他抹药。
上药期间,徐师兄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一旁。我却觉得没什么,只是在他不能上药的时候帮助一下,但这很会让这个世界的人觉得这是不端庄、不和规矩的。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药膏、药粉什么的在他身上弄好。
然后我出门等他换好衣服离开,在等待的同时,我也隔着门问了他一个心底的疑问。
“徐师兄,你和景烟怎么不和他们在一块儿?害得我好找。”
“我被卷进去后就遇到了景烟。她说她知道怎么出去,就是需要人帮忙。我就和她去了。结果在我们快出去时,被那妖怪发现。”讲到这里,徐师兄就不言了。
后面的事我自然知道,他们虽然从妖怪手里逃脱,但也都受了伤。只好敲开珠儿姑娘的门让珠儿姑娘收留他们。
“景烟没事吧?”珠儿姑娘说她早走了,可我还是担心她一个凡人又是姑娘家家的,受了重伤怎么办。
“她没事。毕竟她是你妹妹。”
什么意思?他是因为景烟是我妹妹才救的?她如果不是我妹妹呢?他就不救了?不对,景烟本来就不是我妹妹。
就在我被这句话纠结时,徐师兄已经换好衣裳出来了。从外表来看,根本不像身受重伤的人。
我们离开后院匆匆回到街口。
黎子琦他们已经醒了,我问她被抓住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她说不记得了。
所有被抓住的人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徐师兄则是一进去就和景烟遇上才没有失忆。
据徐师兄说,“墙里”黝黑一片,仿佛没有边际。我想那可能也是幻境。
幸运的是,他们除了失去“墙里”的记忆,身体方面并无大碍。
墙上画的阵法在古籍中有个相似的阵法:噬阴化阳阵。听名字就能听出来,这个阵法的作用是把阴气转化为阳气。
我们跟随黎子琦她们先一路回去,路上我生怕徐师兄的伤好得不快,给了他一瓶药膏让他外敷,又给了一瓶药丸让他内服。
魔孽的事情不需要我们这些新弟子忙活。我回到梨花院,看着忙碌的幽潭山,只觉得像蚂蚁搬家一样乱,没由来的觉得心烦。
便不看这景象了,回屋冥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