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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中有鬼人自知

这几天,谢菁华的状态很不对劲。

谢莫袂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每次远远地见到他和司朔,便会跑开。难道是受刺激了?他心里这样想着,敲开司朔的房门。

司朔所在的,是一间十步见方的低矮平房,空间狭窄,又插满用作预警的木桩,除了一张床,再不能塞下其他东西。

谢莫袂小心翼翼地绕过缠着铃铛的木桩,若是一不小心撞上,叮当作响,在这屋子里煞是聒噪。

经过木桩时,谢莫袂发现,每根木桩上都标着所连接阁楼的名称,其中谢家嫡系,还用朱红的墨描了一遍。

“你倒是有心。”谢莫袂暗暗感叹,看着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的司朔,“来喝酒么?”

司朔摇摇头,整个人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

“十五年的桃花酿,不来尝尝?”谢莫袂作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有话直说。”司朔惜字如金。

谢莫袂感叹一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是你自己不会隐藏,哪有大白天找人喝酒的?”司朔翻了个白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

“这两天,抓到四五个探子。”

司朔点点头,“身份查证了么?”

“没有,每个被抓的探子还未询问,就以服毒自尽。”谢莫袂摇摇头,“但是其中一个探子,是阉人。不光如此,我发现,这些探子好像并不是一路人。”

“那你们谢家倒真成了香饽饽。”司朔揶揄,“那阉人,应该就是那天毕节孤儿所说的张公公的手下吧。”

“张公公到底是何身份?其余的探子的身份有线索么?”司朔的问题如连珠炮。

谢莫袂扶额,“张公公的大内总管,掌管内务,权势滔天,但是与我父亲倒无太大矛盾,至少我没听说过。”

“仅此而已?”司朔一挑眉,大内总管的身份太过敏感,想要从一般途径接近几乎不可能,已知的线索又太少,想追查下去,很难,很难。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谢莫袂有些吞吞吐吐。

“但说无妨。”

“有坊间传闻,张公公和皇家的某人关系密切。”谢莫袂又补充道“仅仅是坊间传闻而已,没有任何真凭实料,大多数人只当这个传闻是空穴来风而已。”

司朔摇摇头,“给我仔细讲一讲这个张公公的事,一切你所知与他有关的,不要省略。”

谢莫袂有些为难,张公公已是年俞五旬,当上大内总管这个职位也快二十余年,如此漫长的跨度,一时半会儿哪里讲的完?还不能有遗漏,一瞬间,他以为司朔在跟他开玩笑。

“好好好,我讲不就是了嘛。”司朔认真的眼神令他感到一丝莫名寒颤。

这一讲,就是大半日的功夫。

“水,水,我要水!快渴死了.”司朔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递给口干舌燥的谢莫袂,一边静静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在他脑海里,慢慢的,张公公的人生轨迹,被他拼凑出来——年少入宫,偶被君王赏识,步步高升,权倾朝野,但是虽然是个宦官,却并没有出现以往史书中记载的宦官乱政的情况,这位张公公,在临安百姓中的风评倒不错。

一切都很正常,一场机缘,百分努力,加上敏锐的政治嗅觉造就了他。就和民间故事里那些幸运儿一模一样。

好像并无异样,这是司朔的第一反应,但是始终感觉,自己忽视了某些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司朔绞尽脑汁,张公公的身份履历,在谢莫袂口中,简直白的像张纸,但是他十分清楚,像这样的高官,一个可疑的点都找不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个官高权低的虚职,但这种可能立刻被排除。那么,只剩第二种可能了——是他故意散出口风,有意引导出这种口碑。

既然是坊间传闻,那一定也是有人对这过于“干净”的生平感到怀疑,司朔决定采用逆向思维,从这“谣言”的源头开始推溯。

“莫袂,你确定这传闻是从民间流传开来的吗?”司朔急忙询问谢莫袂。

“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传闻确实是从民间流传开来的,而后还传到张公公耳中,他还说……”谢莫袂的话被司朔打断,“那他们所知道的,关于张公公的一切,和你所知的有无不同?”

司朔的思路转换的如此之快,谢莫袂有点跟不上,但随后反应过来,回答道“并无不同,如果说起来,我所知的,还比他们还多上许多。”

也就是说,民间确实是从这有些宽泛的经历中,察觉到不对劲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司朔使劲回忆谢莫袂刚刚所说的,关于张公公的一切。

偶被君王赏识,步步高升,权倾朝野……偶被君王赏识!

司朔察觉到自己所忽视的重要细节,“你知道张公公是如何被皇帝所重用的吗?”据刚刚谢莫袂所说的,张公公一开始,只是个在皇宫大殿外干杂货的小太监,平日里皇帝的面都见不到,那到底是如何大的机缘,让他进入皇帝眼中从而被重用的呢?

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这里!

“那还是先帝时候的事情了。”谢莫袂清了清嗓子,“先帝曾经在上林苑组织过一次围猎,规模很大,许多太监宫女都跟随先帝一起,负责杂货和警戒,而张公公恰好被选入其中。”

上林苑,即南晋的皇家园林,其中豢养无数奇珍异兽,由专人负责保持野性,以供皇帝和其它皇家子弟游猎。

“而那次,上林苑混入了北齐的刺客。”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司朔。

“据我所知,北齐并未组织过这次暗杀。”司朔说的斩钉截铁,同时眼睛亮了起来,果然有问题!

谢莫袂继续说道“北齐的刺客乘皇帝追逐一头麋鹿的时候,刺客突然现身,而皇帝身边,仅有寥寥数名太监宫女,和几个侍卫,最后张公公拼死挡下致命攻击,拖到救援的到来。从此,张公公大为先帝所赏识,到当今圣上即位后,更是平步青云。”

“三个疑点。”司朔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一,北齐根本未组织这次刺杀。”谢莫袂听到这话,眼神变的很古怪,仿佛是在说:你说是,就是,不狡辩。

司朔没理睬他的小表情,继续说道“第二点,皇帝游猎,必然有羽林卫相护卫,皇帝围猎的路上必然要经过重重搜查,与此同时,还最低需要有两营侍卫相护,确保皇帝的安全,可为何刺客出现时,身边居然处在防卫极度空缺的情况?”

“也许,刺客的同伙将守卫全部吸引走了呢?此事发生后,皇家严密封锁消息。所以,到底出现过几名刺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此事倒也有理可解。”

司朔点点头,“确实,如果北齐真的要组织一场深入敌后的刺杀,必然会做好重重打算,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阻碍全部处理掉,所以你所说的这种情况,确有可能出现。”

“但是第三点,你又作何解释?”

“如果你是刺客,在面对仅有的几名侍卫和一群手无寸铁的太监宫女,加上个粗通武艺的皇帝,你会优先对付谁?”

“自然是侍卫。”谢莫袂想都未想,回答道。

“当解决掉所有的侍卫,其余人在你眼中,会是如何?”

“待宰……羔羊!”谢莫袂倒吸一口凉气。

司朔打了个响指,“那么面对一群待宰羔羊,那么张公公和老皇帝是如何从刽子手手中活下来的?”

“也许..也许是那个刺客解决完护卫后就已身受重伤,当面对张公公他们的时候已无力再战。”

“那我们再换一个角度,如果你身受重伤,面对他——”司朔的手指向远处正修剪花草的家丁,“你需要几招解决?”

“一招。”司朔替谢莫袂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武功有一大半都是司朔所传授的,他有几斤几两,司朔心里门儿清。

“你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得上半名好手,而北齐若真的要派刺客刺杀皇帝,必然武功不弱于你,而真正执行这项任务的,更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即是皇帝身边也同样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重创了刺客,可是面对一群一点武艺都不懂的普通人,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刺客可不是一般武夫,他们知道,哪儿可以一招致命,哪怕是身负重伤,那些人在他眼中,无非就是多挥动几下刀子而已。”司朔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可是……”谢莫袂还想继续辩解。

“一个两个疑点,或许只能说是那张公公撞了大运,三个四个甚至五六个疑点,还不能足够引起怀疑么?”

“况且,你想过没有,至少一名以上的刺客,是如何远赴千里,来到这上林苑中,甚至避过了每日每夜羽林卫的巡查,甚至皇帝的动向都能摸的一清二楚?”

“听着,这世上巧合是有的,但是巧合一口气出现,必然是有人在幕后所布置。”

“但是我们并无明确证据证明张公公是他人有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

“现在,证据不就来了么?”

“你是说那些探子,和上次来刺杀的毕节孤儿么?”

“但那只能证明张公公是这件阴谋的幕后主使之一,并不能说明其他。”

“你放心,证据,我会找出来摆在你面前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另一批探子的身份。”司朔显的有些兴奋。所谓的阴谋,所谓的暗线,他会一根一根抽出来,然后,一刀斩断。

谢莫袂有些无奈,司朔像陷入魔障一般,一口咬定张公公的出身有问题,甚至臆想出这背后还有一通阴谋,让他也没办法,由得他去吧,反正以目前的身份对比来看,司朔在他眼里,连见张公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何谈调查。

“那如何查明其余探子的身份?”谢莫袂不想多纠结这个问题,主动发问。

“等。”回答他的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百密,终有一疏。”

“再精明的狐狸,也藏不住尾巴。”

“不过这些探子全部消失在谢府之中,恐怕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接下来,要么不动,一动必然是大手笔,后面的日子里,要更加小心了。”

谢莫袂点点头,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

总管府内。

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报…报告张总管,我们派出的探子,至今没有音讯。”

坐在小太监面前的,是个面白无须,长相阴郁的男子,带着一顶乌沙高帽,身穿五色锦袍。

“知道了,退下吧。”声音也如外表一般尖细,一点也听不出这是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所发出的。

小太监连忙谢过,弓腰垂头,面对着张公公,倒退着离开。

张公公一双丹凤眼瞟了一眼门外,示意身边的护卫退下,又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独留他一人在房内。

总管府的摆设很简朴,一张坐床,一张桌子,一副茶具,两架烛台——他一向简朴。府内最值钱的就是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当代画圣吴道魁所作的“孤山老松图”——这玩意儿可是万金难求。

“谢鲤,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关门后,府内很暗,张公公的脸色在摇曳的烛火下阴晴不定。

他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摊开,看到第一行写着“张总管亲启”几个正楷小字,自嘲一声,

“什么狗屁总管,还不是一条狗。”

“不过狗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将信上内容快速扫视完,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又将信纸折好,移步到烛台前,打算烧掉。

但他犹豫片刻,并没有动手。

信纸被他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又倒了碗茶水,就着茶水,将纸屑吞进肚子里,又摸了摸肚子。

在那里,有一道恐怖的伤疤,但也是他今日能有如此地位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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