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游云禾寄
“大老爷！大老爷！”冷天钦正起床洗手，便见得吕墘山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进来。
“哦！……老爷醒了啊！”师爷歉意的弓着身子，“这是您之前要的，上禾村跟下禾村的灾情登记册！”吕墘山把怀里的一本大册子递给冷天钦，冷天钦擦着手，摆摆“来不及看了，一会咱出去吃完早饭，喊上南云，咱们一块去这两个村子瞧瞧！”
“那北捕头呢？”吕墘山还是比较对斯文些的北舟印象较好。对于南云这个大老粗，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哦，他在帮我拟奏报上书给朝廷！……我出京有些时日了，总得给圣上说点什么……”冷天钦应。
吕墘山忙点头。便先下去准备了，冷天钦正欲岀门，又忍不住，想去梦姑娘厢房看看她，好像不见着她自己心里缺了点什么似的。
虽说这府衙破败不堪，但冷天钦住的是是在衙门东侧独立的府邸，也就是前任县令周成的住宅。谈不上什么富丽堂皇吧，但也朴素中透露出一丝文艺雅致。尤其，前后院分开的设计，前院像规规矩矩的正式堂楼，后院便漫过一条长长的花廊，并排着矮矮的厢房，一个小亭子矗立在假山湖心。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之地，与前面的设计一点都不搭边。这可能，就是周大人心中，对于美好生活的寄托向往所致吧。
衙门破旧的已经无法住人了，但是修缮的银两却不知如何跟朝廷开口要。但凡，能从府库里抠出一两银子，冷天钦都恨不得把它买一锅粥赈济灾民。反正，周成的房子这么大，闲着也是浪费。
冷天钦便在上任后，把前院隔了一大半出来，给县衙班头捕快们办公居住。而后院，就给了梦姑娘她们女眷。
虽然昨天演的苦肉计，现在还感觉眼睛疼。但是，解决了一个大烦恼，冷天钦的心情还是好舒畅的，再经过这花廊，淡淡幽幽的沁人心脾的秀色。
冷天钦边走边陶醉的嗅着，不知觉，来到了梦姑娘的闺房门口！丫鬟们看冷天钦呆呆地样子，感觉不像什么大老爷，倒更像是来上门提亲的小姑爷，忍不住捂嘴窃窃笑。
“梦姑娘，小姑爷……哦，大老爷来看你了！”丫鬟不小心差点喊错了嘴，忙改口。
这会的梦姑娘已经好了许多，不在床上躺着，正在梳妆，外头秋高气爽的，想出去走走，正碰见冷天钦要来看自己，梦姑娘，对着镜子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发髻。
“梦姑娘，我……”冷天钦没敲门就忍不住闯了进来，梦姑娘听声回眸一笑看了冷天钦一样，冷天钦感觉却像触电一般，觉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个给你！”冷天钦刚刚看见花廊的花好多，便随手折了几支，边走边拨拉，编了个花环，送给梦姑娘。她害羞的红了小脸，低头含眉，娇羞的眼神不敢直视冷天钦，冷天钦立马把花环给她戴上。
“好……好看吗？”梦姑娘慢慢抬起头，碰到冷天钦灼热的目光，有立马逃也似的低头，问。
“好……好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冷天钦感觉心跳的舌头都打结了。
“大……大老爷，找梦儿有什么事吗？”
“你好些了吗？……我想……”冷天钦有些不好意思。梦姑娘抬头看着冷天钦这呆呆的样子，有几分俊俏的模样，还有股傻乎乎的可爱。
“大夫说，要常出去走走！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正好！吕师爷跟我要去趟上禾村……你要不……？”冷天钦担心她病刚好，出不了远门；而自己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她，却看她衣着整齐，好像要出门的样子；便忍不住邀约。
梦姑娘本来也想去的，但是今天她要去给张生坟上上香，顺便去安仁寺还愿；便只能拒绝冷天钦了。
“那你出门记得添些衣裳！秋寒露重，早些回来！”冷天钦忍不住关心的叮咛。
“大老爷，您也是！保重身体，您可是河阳县的父母官呢！”梦姑娘有些生硬的客气，让冷天钦有点被生疏的尴尬。边只好匆匆的从她房间出来，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他摇摇头又立马否定。
冷天钦一行人，出城大概两个时辰的山路，来到了上禾村。
村里一片萧条的模样，冷等人在村口看见一位妇人，衣衫褴褛，正锄着地，一旁儿子正在嘻戏。
那妇人，近瞧也是俊俏的模样，端庄淑态，汗水挥洒，沾着泥土的脸颊，掩盖了些虚的贵气，竟不知她的男人何去了，要她来干这活；看来，并不是所有的“村姑”都是歪瓜裂枣。
“这位嫂嫂您好，冒昧打扰问一下，此地可是上禾村？”冷天钦有礼的躬身询问。
“是的，请问您几位是？”妇人抬起头，撸起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泥土，微笑疑问。
“这位就是咱河阳县的大老爷，冷大人！”吕师爷大方的介绍到。
“大老爷？”妇人一听，吓得正要下跪，冷天钦赶忙扶了她一把。
“这位嫂子，你家男人呢？”南云问，却又觉得唐突，歉意一笑。
“唉，奴家命苦，家里男人在洪水决坝的时候跟着乡亲们去守坝……结果再也没有回来了！……”妇人有些失落，“好在，进来天气转好，收拾收拾这些田地，还能种点庄稼！”妇人乐观的说。
“娘儿！”远处的孩儿唤妇人，这时妇人望去，一个盲眼的老头正巍巍颤颤的提着饭盒朝着走来。
“爹！”妇人赶忙迎过去，丢下手里的锄头。“爹，不是让你不要再来地里么？！好好在家里歇着！”妇人关心中带着一些埋怨。
“哼，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又跟哪个野男人跑了？丢下我和志儿……”老头边说边抱怨“唉，我家春子是为了咱上禾村的父老百姓牺牲的！只有他们的死……换来了咱们上禾村百姓头顶的这片蓝天啊……他是值了！……只可惜，丢下了他这孤父寡儿的，留在这世间受苦委屈啊……”说这话，乍一听，还以为这妇人是个欺负公爹，虐待孩子的恶母毒媳。
“公爹……”妇人还欲辩解，盲眼老头更不依不饶“你就知道欺负我这瞎眼的老头！……连饭都做的那么难吃！……亏我……亏我还给你带饭！……直做是喂狗罢了！”老人怒气冲天，一甩手，便丢掉了饭盒，抄起拐杖就要打人！
南云跟吕墘山赶忙拉住。“你这妇人！好不肖！如此虐待你公爹，还不给你公爹赔不是！”冷天钦赶紧给妇人使眼色。
“诶诶诶，大姐！您……快别这样！”南云故作为难的语气，对着老头求情言：“这位老爹，您看，大姐认错都给您跪下了！”。
虽然南云是故意这么说，妇人也接着认错的语气说：“爹爹！是媳妇儿错了，媳妇儿……对不起您……”妇人委屈的眼神泛着泪花一副伶人的模样，顿时惹的众人心疼。
吕墘山也接：“唉，老哥哥，你可就别气了，……我！老吕！……这媳妇儿也给您赔不是了，这田间地里的！咱们新来的县大老爷，也来了！”
“县大老爷？吕老二，你欺我作甚？周不死不是吊死了嘛！难不成这青天白日，回来找食不成？”老头可能没听清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接着话茬。
看来这个老头这不是个好东西。
“老哥哥，是新来的，新来的钦差，冷大人！”吕乾山怀疑这老头是耳背了，净听些胡言乱语的，口不忌言的，强调了几声！
“新来的？钦差？！”老头差点没吓尿，微微颤颤的就要下跪；
冷天钦，摆摆手，吕乾山扶起老头，冷天钦无奈的笑笑，接着向村里走去；吕乾山嘟囔着交代了妇人几句；便随冷天钦等人进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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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禾村街道。
正围着一群人，中间两个年轻人，嚷嚷着；一个小伙子衣衫褴褛，牵着头牛，争论中眼角还泛着泪花，快要哭了的样子；另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衣着也富丽些许，但言语却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众人放下农具看热闹似的，围观着。
南云好奇的上前问明了情况：小伙子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刚正在山上放牛；一不小心瞌睡着了，恰不巧，把里正家里稻梗的新苗全给吃了。都是大灾之后，这些新苗对于无论谁家而言都是命根子，竟被这CHUSHENG zaoTA了；里正的儿子闻言，立马赶过来，差点，就和这个小伙子厮打起来。不仅如此，还恶言相向，言说要打死他。
众人纷纷指责这个里正儿子，仗势欺人，不依不饶的；小伙子也伤心又难过，牛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这个阔少爷竟要拿它抵去，这样自己家里还有什么活路；除了委屈和死命的挣扎；小伙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你今天不把这老牛抵给我，你就甭想走了！”公子哥气急了，怒骂，就要牵牛走；
“呜…呜…大少爷，你行行好，您别这样！…要不，要不我把命抵给你！”穷小伙委屈巴巴的喃喃。
“谁要你的贱命！我就要你家的牛！……虽然瘦骨如柴，但还能卖个几文银子，你……就你这样，送给老子当奴才我都嫌得慌！”公子哥显然不耐烦了，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冲了。
“这个少爷怎么能这样？！”
“就是，仗势欺人！”
“真不是东西！”
……
众人边说边围了起来，就要打架的样子。南云、冷天钦，赶忙上前阻拦；
“冷静！大家都冷静！”南云用尽吃奶的力气，嘶声力竭的喊着；转头看见公子哥的两个熊猫眼，和委屈巴巴的眼神，忍住了笑意，维持现场！
“诸位，冷静点！我看这二位小哥争执，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头牛嘛！”冷天钦顿顿：“既然两家都想要，那不如宰了，一人一半好嘛！”冷天钦摊摊手；
“不！……这位大老爷，这可不行！”穷小伙，委屈的眨巴着泪花，说。
“不行，只要……只要他赔我家新苗，我才不要这又老又瘦的老牛！再说了，不宰还值几纹，宰了也卖不过二两肉钱！”公子哥噘着嘴愤愤不满的说到；
“可是，这苗已经下了牛的肚子了，你要，那也只能一刀捅了它，再取出来不是？！”冷天钦这歪理，呛着公子哥。
“这位大老爷，您这样说话可不对！”公子哥反说：“这SHENG口哪知何是粮食庄家，就只识的青草罢了，何罪之有？倒是它家主人，看管不利，犯了糊涂，自当要想办法赔偿与我，不是么？”公子哥虽然被气得糊涂了，但还是努力的理清楚了逻辑关系，辩解道。
“哦，这位公子言之有理！诸位，既是它不识得何为青草吴将食去，何罪之有？小哥却偏要将它卖去，于心何忍啊？”冷天钦继续挖坑，同情的摸摸老牛。
“嗯，这是谁错谁抵债嘛，你呀，就该将他卖了抵债，跟牛可没关系！”南云附和；
众人一听冷天钦这歪理，倒都乐了，纷纷点头；就穷小伙，一个人愣愣不知所措。
“我要他当奴才？莫净是骗我口饭食！这般瘦骨如柴，能干些什么活？”公子哥不屑的反驳；
“你别看不起人！”穷小伙看起来倒有几分骨气，再原说，自己就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饿晕了，在山顶打个盹就出这样的事了；本来心里还觉得愧疚对不起人家。而这一来而去的，被说的，自己反而忘记了歉意，只有委屈和愤怒表达出来了；
“哼，砍柴挑水堆垛……，我样样都会！”穷小伙不服的插着腰争辩着。
“好，那诸位做个见证，这位小哥愿意给这个公子以工尝债！直到抵够这些稻苗为止，否则，这位公子就将这连人带牛都给卖了做尝！”冷天钦看着这个穷小伙子傲气的样子，并不想刚刚委委屈巴巴软弱无力；就顺坑挖坑。
“好！”围观的众人纷纷鼓掌；穷小伙子耷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着头；公子哥虽然还有些没想过来，但是以工抵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再争执，也未必有什么好的结果。点点头；
众人散去，冷等人接着走；
“老爷，这里正家公子哥太仗势欺人点吧！”吕乾山摸着山羊胡说。
“哈哈，驴老头，他这是，谁穷谁有理！”南云笑呆板的吕乾山，说：“你看那个穷小伙，委屈巴巴的样子，明显就是在卖可怜嘛！”
“我倒不觉得那个里正家的公子不明事理！”冷天钦接着说“新苗都是命根子，难道他里正家就特殊了？”
“穷可不是犯错的借口和理由哩，吕师爷，您说是吧？”南云说：“穷小伙子虽然看起来瘦骨嶙峋，但是看他体貌却是干农活的好手；只是，一遇事就知道委曲求全的装可怜；显然在博同情”这，不过是很多人的本性罢了；忘记了自己还有承当错误的能力和勇气了。
“哦，老爷~受教！”吕乾山作揖，这才想明白：穷小伙子只顾得一味地争执，一味地以自己委屈的身份来赢得围观的目光，而里正家的公子哥只是在为自己最基本的赔偿权利争取罢了；看起来咄咄逼人，但却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基本的利益。
眼看这天都快黑了，要赶紧找地方借宿才行。
这时，里正家的公子哥，迎了上来，邀请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