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争似笑非笑的看着房掌柜,“抢食谈不上,只是维持个生计而已!杨家虽然家道中落了,但骨架还在,稍稍走走门路的话,或许会有中兴的一天!”
“东家不是内心鄙夷商贾么?”房掌柜笑了,脸上仿佛有些嘲弄。
杨争压低声音,“所以说,这里就需要你来做……”
“我?”房掌柜一愣。
“没错,日后这绸缎铺子如果开了业,还需要房掌柜多多照拂,若真的是有了大笔的银钱入账的话,少不了房掌柜的好处!”杨争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子。
房掌柜弯着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公子,书卷已经装好了……”孟大走了上来。
杨争伸出手,拍了拍房掌柜的肩膀,笑着说:“房掌柜这些日子不妨准备准备,多看一些经商一类的书籍,尤其是对于丝绸布帛的织品,还有苏绣粤绣的商路,咱们如果真的要做的话,肯定要做大做强……”
“东家!”房掌柜自嘲一笑,“杨家现在什么状况,难道您心中没有定论么?别说是苏绣粤绣,光是布帛的进价,便不是我们杨家能够拿的出来的……”
杨争心底冷笑,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所以说,本公子准备卖了城外的那块地……”杨争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房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杨争,脸色隐隐有些变化。
“封好了这铺子,一个月后咱们重新开业!”杨争对着孟大和孟二说着,随即看到几口箱子上,已经沾染上了水珠,立即心疼的走了上去,“这书卷里记载的可是圣人之道,教化万民的东西,你们怎么能够这么随意?”
话音落下,杨争已经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铺在了箱子上,将上面少许的水珠擦拭干净,又打开了手中的纸伞,招呼着孟大和孟二将书局大门关闭,这才转身抬着箱子,向着杨家走去。
房掌柜站在雨中,任凭雨水落在自己的额头上,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发现有些看不懂这位东家了,当初那位杨傻子,好像变得更傻了一些。舍弃了书局,进军布帛市场,这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是一门好的出路,但偏偏这位东家,好像就这样做了!
犹豫了好长时间,房掌柜才迈着脚步离开,刚刚走了两步之后,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向着齐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茶楼中的人群,隐隐有些骚动。
“这位杨傻子,莫不是真的傻了?”
“谁说不是呢?”
“谁说他傻了?人家刚才不是说了么,只是一个月后再开门营业,这些日子或许是店铺改造,又或者取了店里的书回家苦读呢?没看到人家脱了衣服,用来保护书卷遮挡雨水么?”
“就是……这才是真正的才子啊!宁可让自己受罪,也不会让书卷受潮!”
“以衣护卷,杨家小郎真是读书人的典范!”
人们议论纷纷,引为谈资,一时间让这茶楼有些热闹,不过大体的意思却在争论杨争的作为。
站在茶楼窗口的一个人,嘴角略微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杨争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人便是昨天在草棚中的那位李姓人。
“颜奴,去打听一下这位杨公子……”李姓人笑了笑,对着身旁的老仆人说道。
老仆人略微躬身,转身向着楼下走去,几步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杨争已经走过了一条街,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铅云,脸色便冷了下来。
终于见到了房掌柜这个人,但杨争总觉得这老狐狸,对自己有些轻视,无论从神态还是举止,都有一种被糊弄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房掌柜才是东家,而杨争不过是房掌柜手下的一名伙计呢。
“孟二,去盯着房掌柜……”杨争挥挥手。
“公子,那这些箱子……”孟二有些询问的看着杨争。
“我来抬着,你记住,不要被房掌柜发现,但一定要盯紧了这家伙,听清楚了没有?”杨争的声音很干涩。
孟二急忙点着头,转身向着远处的房掌柜追了上去。
杨争摇着头,抬着箱子,冒着雨水向着杨家走着。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今天这番举动之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但杨争没有任何后悔的心思。
既然齐家看中了杨家的地,在背后下了黑手,那他杨争也不是吃素的。
用后世某一位著名企业家的话来说,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干就完了!
难道只许州府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齐家想要贪图我杨家的东西,我杨家便可以伸手动一动你齐家的根基!
有来有往,才叫王道!
回到杨家之后,如丝般的细雨已然加大,潮湿的天气中,仿佛有阴寒的气息在流动,杨争抬起头看了眼窗外,遥想着凝儿现在如何了!
凝儿早上的时候,便被杨争指派了出去,此时刚刚坐着马车,到了双柳乡外的路上,一想到公子让自己做的事情,凝儿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公子应该是傻了,否则怎么会让自己来做这种事情?
老黄停了马车,下车之后,脸上挂着傻笑。
凝儿拉开了车帘,轻叹了一声,“家里的人都被公子传染了,搞得傻里傻气的!”
老黄咧嘴一笑,毫不在意。
凝儿下了车,撑开了伞,缓步向着双柳乡里走去。
上次来的时候,被人家拒之门外,这一次再来之后,恐怕仍旧会被赶出来吧?如果再把公子嘱咐的话说出来,会不会被人家用棍棒打出来?
凝儿苦着脸,但依旧没有拒绝公子的意思,在她的内心深处,公子或许就是她的全部,公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要按照自家公子的嘱托来办,哪怕是今日这件事情。
站在齐芊荨的门前良久,凝儿鼓着腮帮子,轻轻的扣了扣门。
门声清脆,却没有传出去太远。
凝儿加大了力气,感觉内心都在跳动,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啊?”
“是我,凝儿,我家公子让我来拜会齐家小姐!”凝儿大声的说着。
“哦?”里面的声音有些惊奇,好像没想到凝儿回来。
门扇被推开,里面露出了齐芊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颊,“凝儿姑娘?实在是抱歉,可能是你敲门所产生的振动太小,我竟然才听到!”
“什么振动?”凝儿有些发懵。
“没什么,说了你可能也不懂,还是进来吧!”齐芊荨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凝儿。
凝儿犹豫了一下,举步进了院子,跟随在齐家小姐身后,向着屋子里走去。她有种感觉,好像齐家小姐怪怪的,什么振动之类的,让她弄不清楚。
进了屋子,凝儿的目光向着厅堂内一扫,脸色顿时有些发红,虽然她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厅堂上挂着的那东西,她可是见过的。
当初公子成婚的当晚,得知了齐家小姐商贾的身份,然后愤然之下写下了这封休书,将齐家小姐赶出了家门,她没想到这封休书,竟然被齐家小姐挂在了厅堂里面。
“碧儿,沏茶!”齐芊荨叫了一声。
碧儿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来人是凝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过自家小姐的吩咐,她还是不敢怠慢,急忙进了屋子里,端出了热茶。
凝儿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凝儿姑娘还请坐!”齐芊荨笑着说。
凝儿迟疑着,红着脸道:“还是不了,我家公子让我过来是有事情的,事情说完了我就走!”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又让你来做什么?”齐芊荨讶异的看着凝儿。
凝儿望了眼齐芊荨,感觉脑子里有些短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在齐家小姐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欣喜与期待的感觉。
“我家公子听说您在找人参股收粮,所以特地让我来说一下,他说想要参股!”凝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了出来。
“嗯?你家公子是想要参股么?”齐芊荨愣了一下,“那他……准备出多少钱?”
凝儿有些犹犹豫豫的看着齐芊荨,脸色顿时变得绯红,几次张着嘴,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慢慢说……你家公子到底想要出多少钱?”齐芊荨笑着询问。
“我家公子说……”凝儿急的一跺脚,红着脸说:“我家公子说,他可以出二百文钱……”
“两百文钱?”碧儿一听,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家公子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买卖竟然只出两百文?如果这是我送到杨家的那两百文,那你们杨家岂不是一分钱都没出么?一分钱不出,就想要平白的捞取好处,你们杨家就是这么个书香世家?”
凝儿听着碧儿的话,脸色有些羞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姐,这两百文钱说什么也不要,给杨争退回去!”碧儿像是一头小母老虎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