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偏殿内一如既往的燃着檀香,浓烈刺鼻的气味却莫名的使人安心,只是与萧月璃用药物造成的假孕反应起了冲突,萧月璃的恶心感便越发严重。
陈锦绣一席素簪白裙飘然而至,与身侧无人的萧月璃面对面而坐,相视一笑。
萧月璃端起茶盏,才发现陈锦绣今日备的是奶茶,可萧月璃知道,陈锦绣因长期礼佛,平日里都喝香茗茶以安神定心,如今……
萧月璃莞尔一笑:“看来娘娘未卜先知的慧眼,还是那么精明啊,红尘万般,何来真正的平静?”
陈锦绣瞥了眼萧月璃的双膝,视线又慢慢落到萧月璃的小腹上,淡然道:“你能明白这点,可见这深宫还未将你吞没。”
萧月璃饮下一口奶茶,方才缓了缓恶心,双目寒光直射陈锦绣身旁侍立的碧云,渐渐收敛了笑意:“娘娘设计让碧云在宫中散布谣言,又笃定贤妃不敢直面得罪贵妃,所以借旁人之口诱臣妾来此,这么大费周章,不知有何用意?”
陈锦绣并不否认,而是浅抿一口奶茶,微微蹙眉道:“不过是想请妹妹手谈一局,棋局我都备下了,妹妹可赏脸?”
萧月璃艰难起身,欣然应允。
棋盘上黑白交错,暗藏杀机,陈锦绣的一枚白子落下,稳稳的堵住了萧月璃的生路,将黑子困了个水泄不通。
萧月璃放下手中黑子,浅笑认输:“娘娘棋艺精湛,臣妾钦佩。”
陈锦绣推开棋盘,定睛看着萧月璃,冷言道:“若非妹妹双眼被蒙,又怎会看不清局势,输给本宫呢?”
萧月璃听出陈锦绣话外之音,便正襟端坐,冷笑道:“臣妾棋艺不精是真,却也明白落子无悔,无论结果如何,臣妾绝不后悔。”
陈锦绣闻言挑眉,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萧月璃小腹上瞟:“你如今身怀有孕,当真不悔?”
萧月璃自然清楚她的顾虑,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语气坚定:“不悔!”
陈锦绣意味深长的冷哼道:“若是个皇子,你也不悔吗?”
萧月璃爽朗大笑,郑重的看向陈锦绣:“臣妾既选择了这条路,那便想到了一切变故,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于臣妾而言并无不同。”
“你这样做,不仅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是断了你腹中龙胎的后路……”陈锦绣对萧月璃的说辞仍抱有怀疑,态度也有些不耐:“身为人母,你当真如此狠心绝情?不为你腹中之子考虑半分?”
萧月璃抚着空空如也的小腹,冷笑连连:“他既投生在臣妾腹中,那他的命运便由臣妾决定,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也注定会被他的父皇厌弃。”
陈锦绣眼中晕起探究之情,刀锋般凌厉的目光似要将萧月璃剥个透彻,可惜在揣测人心上,她实在不如眼前的这个女子,便只好故作叹息道:“听闻最近你与皇上相处温馨,不似夫妻更似亲人,连我都以为你真的接纳了他,想不到竟是你演的一场戏。”
萧月璃眸底愧疚一闪而过,转眼便化为一片冰冷,与当日刚入宫的她并无二般,依旧是那么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皇上何等人,我一直对他拒之千里,若骤然柔情相对,他反而会起疑心,或许会被蒙蔽一时,但新鲜劲一过,我的宠爱也就到头了,反而会将性命搭进去,所以我要让他放下戒备,彻底相信我,我需要一个契机,化解我们之间关系的契机……”
陈锦绣拾起一片芙蓉糕,疑惑发问:“你怎知贵妃定会遇喜?”
萧月璃轻笑出声,摇头否认:“沈静姝有孕确在我意料之外,我本打算在姐姐生辰那日,假装醉酒与他释怀芥蒂,但沈静姝的喜事让我提前了这个计划,并且改变了一些细节……”
陈锦绣恍然大悟,惊奇的望着她:“那日你是故意引皇上去凤仪宫的?”
萧月璃含笑承认,眸底渐渐结霜:“皇上之前利用芊瑶再度威逼,他也知道我与他生了嫌隙,贵妃有喜,我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定会难受,因此他料定我会去凤仪宫,这样一来,我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与他吵闹,故作失言坦白心事,只有我歇斯底里的疯狂,才能让他对我放下戒备……”
其实那日,即使帝王未曾跟随,萧月璃也断定秋落会将她的行踪告知帝王,结果也是一样。
陈锦绣死死的盯着她,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皇上乃天之骄子,怎容得了一个女子一直凌驾之上,他如今纵容不过是念在旧情,而你则将这份旧情化为你在皇上心中扎根的基石,果真好谋略。”
“不错,旧情总有泯灭的一日,我不能光靠着他的愧疚活着,也不能活在姐姐的阴影下,我要让他认识到昔日的月儿已然变了,变成了与姐姐完全不一样的人!姐姐骤然离世,皇上伤心过度,因此才会不惜手段,对我威逼利诱,无非是急于求成,而我的反抗与疏远无疑增添了他的内疚之情,即使我有意服软,却始终无法消除他的戒心,若要真正博得皇上信任,就要在他心里留下不可泯灭的烙印!”
陈锦绣的目光缓缓下滑到萧月璃的双膝上,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目发光:“苦肉计?”
萧月璃轻揉自己已然半残的双腿,邪魅一笑:“先前太后便因我的事伤了皇上,虽说误会解除了,可太后心里终究不满,如今我为皇上说情废了双腿,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信我的真心呢?”
萧月璃对陈锦绣说的自然是谎言,毕竟她与太后皇上之间的事,不能全部告知旁人,尤其是像陈锦绣这般怀有深仇大恨的人,只会坏了她原本的计划。
萧月璃的计策才不是所谓的苦肉计,而是要让帝王相信她在乎他,更要让帝王相信她对他已全然接纳,一心都在为他出谋划策上,至于太后之事……
萧月璃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复仇,而让他们母子生了嫌隙,毕竟她要报复的对象是沈氏一族,而非帝王。
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帝王身边站稳脚跟,获得帝王的信任与宠爱,才能在执掌后宫大权的同时,接触到朝野政务,以获得沈氏一族的消息。
依现在的局面看来,萧月璃的第一步顺利无碍,也正如她自己所言,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