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在长春宫的暖阁与偏殿中来回跑,生怕有一个行差踏错,会让自己脑袋不保。
芊瑶在暖阁的床上昏迷不醒,她吃了半块月饼,小脸毫无血色,像个破碎的布偶娃娃。
卫瑛中毒颇浅,被御医用金针过穴之术催吐后,也就没了大碍,只是陷入昏睡。
长春宫遭人下毒一事顿时传遍六宫,沈静姝与高婉如都得了消息赶来,却还是慢了韩君墨一步。
沈静姝一见萧月璃,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她一巴掌,怒喝道:“你个贱人,竟敢下毒害本宫的女儿!芊瑶只有三岁,还不足四岁,你怎么能有这么歹毒的心肠!芊瑶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偿命!”
萧月璃被沈静姝的巴掌打的头昏眼花,耳边嗡嗡作响,脚下也踉跄不稳,高婉如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却也低声安慰道:“妹妹,贵妃爱女心切,一时情急才会失态,你多担待。”
萧月璃点头,她理解沈静姝作为母亲的心,目光定在端坐主位的帝王身上。
韩君墨脸色阴沉,只细细把玩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精致的五官在阳光渗透的窗下如刀锋般凌冽,仿佛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的挥下利刃,屠尽生机。
萧月璃心下一沉,郑重下跪道:“臣妾照顾不周,以致公主中毒,请皇上降罪。”
韩君墨并不回应,任由萧月璃跪着,只是微微凌乱的呼吸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寒意在殿内无声蔓延,慢慢渗进萧月璃心底,膝盖作痛之际,许依兰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硬是给萧月璃带了一丝温暖。
萧月璃知道,韩君墨不会轻易对她怎样,除了许依兰的关系外,更是为了避免沈贵妃一人独大,至于所谓的信任与宠爱……萧月璃从未上过心,更不会相信。
御医慌乱的冲进殿内,一个不稳便跪趴在萧月璃脚边,也顾不上整理,便作揖面圣:“臣参见皇上!”
韩君墨沉声问道:“公主如何?”
御医抹了把额上冷汗,卑躬屈膝的答道:“皇上,公主中毒虽深,幸得医治及时,毒并未入及心肺,故而只是昏迷,已无大碍。”
沈静姝闻言才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便瘫在椅子上,宫女沁竹忙拍抚她的胸口为她安神。
韩君墨冷漠的扫了眼萧月璃,手上不自觉的用力,竟生生捏碎了扳指。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寂静殿内突兀响起,如猛然崩断的琴弦般震了所有人的心。
高婉如担忧的望了眼萧月璃,嘴唇微微蠕动,却在触及到韩君墨阴沉脸色的那一刻,便将到口的说辞咽了回去。
帝王眉心紧蹙,一掌将碎裂扳指拍在桌案上,微风拂过,只留一阵粉末。
御医惊恐俯地,满殿的人更是跪了一地,死亡的气息弥漫在长春宫的每个角落,如巍峨大山般压着众人喘不过气来。
帝王久久不语,萧月璃的双膝已跪到麻木,然帝王仍未让她起身。
萧月璃挺直了腰板跪着,偶尔抬眸望一眼冰霜一般的韩君墨,不禁自嘲暗笑,何为帝王,便是喜怒自控,又怎会轻易在她面前暴露真实一面呢,是她的警惕心太低了。
萧月璃正细细思索间,门外骤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满满的得瑟:“皇兄!人我找全了!绝对能证……”
韩君年满心欢喜的踏进殿内,话还没说完,就被殿内低的慎人的温度冻的一个激灵,看看跪了一地的人,再看自家皇兄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便心下了然。
韩君年脑筋一转,甚是不怕死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下了?我要不要也跪跪?”
韩君墨白了他一眼,并未搭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而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后被禁卫押着的一群人:“说吧,都找到了什么人?”
韩君年闻言万分得意,身后仿佛长了条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命禁卫将那些人押进殿内,而其中则有赵才人的贴身宫女杜鹃。
“皇兄,你让我去查芊瑶中毒的事,我马不停蹄的就去查了,这个是御膳房总管庄越,这个是内务府总管海公公,那个是做月饼的御膳房厨娘,这个小内侍是证人,那个宫女是送月饼到长春宫的,还有这个……”
韩君年踢了踢跪在最边上的杜鹃,笑嘻嘻道:“这个是启祥宫赵才人的贴身宫女,我可都找全了,一个都没落下,皇兄,我可是看上你那把凤尾琴好久了……”
韩君墨一个眼刀飞过去,韩君年立刻干咳两声,尴尬的转移话题:“那个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内务府总管海公公接到贵妃娘娘懿旨,因着中秋将至,赏赐每宫一盒月饼,海公公便将旨意传给了庄总管,庄总管则命御膳房厨娘展怜做长春宫的月饼,此事被怀恨在心的赵才人得知,便命宫女杜鹃伺机下毒,欲毒害宸嫔娘娘,展怜将做好的月饼交到宫女喜鹊手里,喜鹊送月饼途中遇到杜鹃,杜鹃趁机下毒,被内侍小查子无意间看见,喜鹊浑然不觉,这毒月饼就到了长春宫,然后阴差阳错的进了三公主与卫贵人腹中,事情就是这样!”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韩君年喉咙有些发干,顺手抄过一杯茶牛饮润喉,后满是期盼的看向韩君墨:“皇兄,我这事办的这么漂亮,那把琴……”
韩君墨懒得理他,直问重点:“赵才人为何预谋毒害宸嫔?你可问出原因了?”
韩君年失望的呷呷嘴,不情不愿答道:“问出来了,说是替她姑母报仇,她的姑母其实就是宸嫔娘娘的庶母,华贵人的生母——赵氏!皇兄,那琴……”
韩君墨被他的执着打败,挥手示意韩君年退下,不耐道:“自己滚去内务府拿,除了杜鹃与厨娘,其他人你从哪儿带过来的就带回哪儿去!”
韩君年恭敬作了个揖,目光却落在萧月璃身上,厚颜笑道:“皇兄,既然宸嫔娘娘是受害者,您就别让她跪着了,这可怜见的……”
韩君墨斜了一眼韩君年,语气冰冷:“你还有事?”
“我这就滚……”
韩君年一步三回头的看了眼自家亲皇兄,见后者没有半分动容,脑筋又一转,直接在地上滚了起来,一边滚还一边嚎:“你们都让让,皇兄让本王“滚”出去,别挡着本王执行圣旨!”
“噗呵呵……”
萧月璃忍不住笑出声的下一刻,也清晰的察觉到来自帝王杀意凛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到帝王曾经说过的话,忙嘘了声,恭敬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