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毫不留情的落地,屋檐下沥沥拉拉的水珠,一下下的击碎了萧月璃心前的防备。
萧月璃望着廊下的雨帘,却是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韩君墨的话,总觉得这宫里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每每想到此处,萧月璃的心就难安定下来。
沈静姝的解禁是在一个十分不吉利的日子,正正当当的七月十五。
彼时,萧月璃正为芊瑶试着新裁的秋衣,听闻此事,只是叫人紧闭宫门,任凭沈静姝在外疯癫嘶喊,也绝不开门。
沈静姝到底是刚复位,不愿将事情闹大,只在宫门闹了一通后便回了重华宫。
萧月璃从卫瑛口中得知,沈静姝先是去了承乾宫,却连兰妃的影子都没见到,因为承乾宫的大门无论何时都是紧紧关闭,连条缝隙都没有。
沈静姝眼下又在长春宫碰了钉子,别说见儿子,连女儿都无法再见一面,虽说解了禁足,但手中已无实权,掌管后宫的权力交给了萧月璃,协理后宫之权给了贤妃,她这贵妃已是空架子,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
但,贵妃的威风丝毫不减,即使已是空壳子,沈静姝仍大张旗鼓的命宫嫔到重华宫向她请安。
人人都不愿得罪气势汹汹的贵妃娘娘,除兰妃依旧不理尘世外,满宫嫔妃都聚在了重华宫。
“恭贺贵妃娘娘复位之喜!”
沈静姝身着一袭玫红金丝牡丹锦袍端坐在主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道喜的嫔妃们,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尤其里面还有她最憎恨的人,她内心的得意之情早已到了顶峰。
沈静姝拂了拂红宝步摇,笑道:“妹妹们平身,让本宫好好瞧瞧。”
萧月璃随着一众宫嫔起身,抬眸便是沈静姝洋洋得意的面容,不为所动的含笑坐定。
后宫早已不是沈静姝的天下,短短半年之内,沈静姝临下的左右两位,再也不是昔日的走狗沈静妍与胆小怕事的高婉如,而是代掌后宫的宸嫔萧月璃,与三皇子的生母贤妃高婉如。
萧月璃底下便是那林婕妤,往下就是卫贵人、白贵人、华贵人与齐才人,高婉如底下则是沈婕妤,再下便是姜贵人、陆贵人、玲贵人与赵才人。
沈静姝扫了眼本该是兰妃的位置,如今被萧月璃所坐,冷笑道:“宸嫔,本宫不过半年不见你,你就已手握大权,本宫可真佩服你啊。”
萧月璃饮了口清爽的雪顶含翠,却答非所问:“娘娘宫里的茶定是皇上新赏的,臣妾喝着很是爽口,也可见娘娘盛宠不减当初,臣妾羡慕不已。”
沈静姝暗咬银牙,萧月璃分明是说她手无实权,唯有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可倚仗,清闲万分。
高婉如瞥了眼沈静姝难看的脸色,不动声色的添了把火:“宸嫔妹妹,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这份尊荣岂是你我能比拟的?且托贵妃娘娘清修之福,后宫喜添皇子公主各一位,贵妃娘娘之德你我也是难以追崇的。”
萧月璃余光瞥见独自黯然的玲贵人,心中不禁隐隐生愧。
沈静姝冷眼刺向高婉如,言语藏锋:“贤妃生了三皇子,又晋为四妃后,口齿越发的伶俐了,本宫还记得你刚入宫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如今与宸嫔一起久了,果真是今非昔比了。”
高婉如冷笑回应:“宫中岁月磨人,贵妃娘娘比之当初也是今非昔比,臣妾膝下到底抚育着三皇子,口齿若不伶俐些,只怕皇上怪罪臣妾不懂育儿,臣妾自当珍惜这份福气才是。”
萧月璃赞赏的看了眼高婉如,这话可是句句往沈静姝的痛处戳,年岁渐长又不得抚养儿女,她这贵妃还有何意义。
沈静姝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了恨不得钻进地下去的卫瑛:“才几月不见,不光宸嫔与贤妃变化颇大,连卫宝林都成了卫贵人了,这宫里真是翻了天了。”
卫瑛骤然被沈静姝点名,当日在御书房的种种惊险再度浮上脑海,吓得她浑身一颤,战战兢兢道:“嫔妾惶恐,嫔妾小小贵人不敢有污娘娘双目。”
萧月璃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卫瑛这才强颜欢笑。
沈婕妤本坐在高婉如底下默不作声,见卫瑛被沈静姝一句话吓得脸色煞白,不禁轻笑:“卫妹妹住在长春宫这么久,怎么就学不会宸嫔娘娘的胆识呢?贵妃娘娘不过说了句话,你就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把你怎么了呢……”
沈静姝也不屑的嘲笑一声,等着看卫瑛出丑。
卫瑛被沈婕妤羞辱的眼含泪花,但想起御书房与储秀宫时,贵妃何等恐怖模样,便再也不敢出声。
萧月璃心底暗叹,正欲开口解围,便听白清宁淡然的声音突兀响起:“贵妃娘娘福泽六宫,自然是不会为难卫贵人,沈婕妤与贵妃娘娘同宗,想来定得真传,嫔妾等望尘莫及。”
萧月璃暗自松了口气,白清宁滴水不漏的答案让沈静姝吃了哑巴亏,也给了沈婕妤一个警告。
沈静姝看似不甚在意的解了尴尬,浅笑道:“好了,诸位妹妹都是来贺本宫复位之喜,本宫自当一视同仁,沁竹,赏!”
沁竹得意屈膝,领命带着小宫女将沈静姝给众人的赏赐一一分发,给萧月璃呈上的是两对如意金镯,尺寸不一,明显是给芊瑶芊思的。
萧月璃不知怎的,心中隐隐生凉,转念一想,又觉得沈静姝应当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便含笑收下了。
沈静姝见她收下,方才笑道:“中秋将至,皇上预备在太和宫举行团圆夜宴,内务府已在筹备之中,届时你们都要出席,不得推辞,尤其是宸嫔,代掌后宫之人怎能缺席此等宴会,你可别让本宫失望。”
萧月璃屈膝道:“臣妾遵命。”
沈静姝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待萧月璃起身,又换上那副得意的笑脸。
萧月璃虽然不知沈静姝打的什么主意,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乐意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