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璃回宫的一路上都在想韩君年,明明已是成年男子的王爷,竟像个孩童般天真,一看就是被家人宠坏了的小少爷。
相比韩君年锦衣玉食的童年,韩君墨这个帝王的童年,着实凄苦了些。
萧月璃因着韩君年的缘由,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秋落接过萧月璃的斗篷,见她笑容满面,心下欣慰:“主子,奴才斗胆,觉得您笑着更好看。”
萧月璃想到韩君年落水的狼狈样,就忍俊不禁:“本宫方才在御河边遇见了装醉逃席的安王,戏弄了他一番。”
秋落也难得失态笑出声,为萧月璃上了杯热茶,解释道:“主子,安王名唤君年,是先帝孟贵妃所出,比皇上小了整整五岁,生性爱闹好玩,自幼闯祸不断,孟贵妃追随先帝多年,为先帝诞下昭慧长公主与安王,长公主早年远嫁龙霄国,孟贵妃便唯有一子,极其宠爱,皇上归府后,只觉安王率性可爱,偏宠多年,手足情深,安王虽爱玩闹,却从未有过激之事,故而皇上登基后,格外厚待安王。”
萧月璃经秋落一番解释,心下了然,即使长了她两岁,可那韩君年的性子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萧月璃也就将此事当个乐子,一笑而过。
皎洁圆月被黑雾悄然覆盖,皇宫再一次恢复了死寂,唯有宫道上的打更声时不时响起。
天色缓缓露出鱼肚白,宫中骤然响起一道沉闷的钟声,接连不断,如催命符般将萧月璃从噩梦中惊醒。
萧月璃的心跳的飞快,恐惧遍布全身。
冬晴红着眼跑进寝殿,扑通跪在萧月璃床前,泣不成声:“主子,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逝了……”
萧月璃愣了片刻,不顾自己还穿着寝衣,就赤脚跑了出去,直奔她心心念念的凤仪宫。
秋落与冬晴,一个提着鞋一个捧着衣裳跟随在后。
凤仪宫哭声一片,里里外外跪满了人,洁白的素缟与灯笼换下了红色的绸布。
萧月璃木然的走进凤仪宫正殿,已换上皇后服饰的许依兰,正安静的躺在棺木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熟,而非仙逝。
萧月璃的脚因一路跑来而伤痕累累,此刻更是犹如拴了千斤铁链般,艰难的走近棺木,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也摔破了她的奢望。
萧月璃忍了一路的泪水如溃堤般汹涌而出,固执的爬向许依兰棺木,看的秋落与冬晴均心酸不已。
萧月璃借着棺木之力站起身子,颤抖着手指去探许依兰的鼻息,却不小心触碰到许依兰冰冷的肌肤,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崩断,发疯般试图将许依兰的遗体拖出棺木。
不知何时出现的韩君墨从背后紧紧抱住萧月璃,阻止了她的疯狂:“月儿!你冷静一点!”
萧月璃已彻底崩溃,她接受不了许依兰薨逝的事实,拼命想挣脱韩君墨的怀抱:“你放开我!我不相信姐姐走了!她还没看到孩子长大,还没与我好好叙情,她怎么会死!呜呜……”
韩君墨望着许依兰的棺木,心如刀割,是他亲手将许依兰抱进棺木中,即使再不愿承认,他也明白,许依兰已经走了,回不来了……
“月儿!依兰走了,你接受这个事实好吗!”
“我不信!”萧月璃崩溃大叫,挣扎的力气却渐渐弱了下去:“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呜呜……”
韩君墨紧紧拥着萧月璃,任她发泄心中绝望,还要残忍的给她致命一击:“她已经走了,回不来了!月儿,你要振作,依兰把一切都托付给了你,你不能让她泉下不安!”
萧月璃无力的跌在韩君墨怀里,泣不成声。
临天二年,正月初一,皇后许氏病逝于凤仪宫,年仅十九岁,谥号孝仁。
帝悲痛欲绝,大办国丧,辍朝七日,命凤仪宫五十七名宫人生殉,另陪葬无数稀世珍宝,命礼部、内务府协同安王韩君年主办皇后丧仪,工部与内侍监为皇后翻新陵墓。
一月之间,因皇后丧仪种种细节不当,获罪官员不下五十人,因此革职流放与连坐的不下百人,一时间,朝野人人自危。
凤仪宫也因许依兰病逝而封闭,那一道道厚重的锁链,将这座包含着帝后一生深情的奢靡宫殿,彻底变成世人的传说。
萧月璃自那日在凤仪宫哭晕在韩君墨怀中后,便被韩君墨勒令,不许参加皇后丧仪。
萧月璃心里清楚,韩君墨是怕她伤心过度,在许依兰的丧仪上失态,也就接受了韩君墨的好意,紧闭长春宫大门,抱着许依兰的遗物,每日以泪洗面。
冰雪消融之际,萧月璃已瘦的不成人形,秋落与冬晴想方设法的为她补身,却怎么也不见她丰腴半分。
“主子,建章宫的冯嬷嬷求见。”
萧月璃挂着泪痕的脸木然抬起,她曾听过,太后林氏出身望族,下嫁先帝,为先帝生育当今皇上,因先帝战场凶险,不愿拖夫君后腿,才带着儿子隐居乡村多年,后被风光迎回府邸。
先帝登基,便为正宫皇后,先帝驾崩,被皇上尊为太后,在建章宫颐养天年。
太后当年与韩君墨母子隐居乡村时,对萧月璃母女也有所照顾,可称得上熟识。
萧月璃对太后的印象还是那位和蔼心善的姨娘,可她进宫三个月以来,太后却从未召见过她,许依兰病重之时,太后也从未露过面,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渐渐的,萧月璃都忘记了,后宫还有太后的存在,如今太后突然派人来,不知是何用意。
萧月璃心生疑惑,让秋落将冯嬷嬷请了进来。
冯嬷嬷半头银丝,一身深灰宫装穿在身上,让人望而生惧。
冯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安,奴才奉太后懿旨探望贵嫔娘娘,顺带也替太后给贵嫔娘娘传番话。”
萧月璃手中攥着许依兰遗留的花环,强撑精神应答:“嬷嬷请说,臣妾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