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内烛火通明,一抹身影踩着小碎步走到了贵妃榻边,贴在那榻上正欣赏自己玉指的女子耳边,叙说着眼见的一切。
“当真?”女子诧异的看向身边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嘴角勾起妩媚的弧度,笑道:“那月贵人果然不可小觑,我那贵妃姐姐横行六宫多年,也该遇上个对手了。”
女子的笑容宛若暗夜里的罂粟,妖娆而致命,一发不可收拾。
萧月璃回到长春宫时已身心俱疲,那沈贵妃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样张牙舞爪的个性势必在后宫树敌无数,根本无需她费心琢磨。
萧月璃担心的,却是许依兰的病情,和许依兰那沉重的托付,像一把厚重的枷锁,深深的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沁香顶着满眼为萧月璃送来安神的参汤:“贵人,天儿不早了,您喝了汤早些歇息吧。”
萧月璃接过参汤一饮而尽,匆匆的卸下繁重的首饰衣物,便躺在了金丝楠木罗汉床上,沁香将床帐放下,倚着床栏守夜,不多时便听到帐内沉稳的鼾声,这才放心打盹。
空了的参汤碗静静的搁置在地上,碗底赫然浮现出黑色的药渣……
次日,天色才蒙蒙亮,萧月璃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觉头痛欲裂。
殿内燃着清甜的鹅梨帐中香,对于一个贵人来说已是越矩,但萧月璃对于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所用是妃位以上的东西。
沁香在床边打盹,一听到动静便立刻惊醒:“贵人,您醒了?可要传早膳?”
萧月璃摆摆手,无力的按着额头:“什么时辰了?皇后娘娘可醒了?”
沁香望了眼外头灰蒙蒙的天,叹道:“回贵人,才五更天,皇后娘娘还未起呢。”
萧月璃按着额头的手用了用力,心中苦涩,自己如此惦记着兰姐姐,竟连睡也睡不安稳:“我头好痛,宫里可有药治?”
沁香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尊卑有别,竟坐到床上打量萧月璃:“贵人怎么了?奴才这就让人传御医!”
“不必惊动御医,我没事,你扶我到廊下吹吹风就好。”
萧月璃说着,便要翻身下床,却听门口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既头痛还要吹风,难怪你的身体如此孱弱。”
“皇上……皇上万福!”
沁香一骨碌滚到了韩君墨脚边,浑身瑟瑟发抖。
萧月璃撑着身子向他行礼,却毫不意外的被人按回了被窝里:“传旨,免月贵人今日侍疾。”
“不行!”萧月璃脱口而出,抬头便对上帝王深邃的眼眸,险些失了神,却在心底告知自己,他已不是当年的玉龙哥哥,而是一国之君。
韩君墨疑惑的看向她,厉色道:“你自己都需要别人侍疾了,还侍什么疾!”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病。”
萧月璃的个性就是如此,别人越说她不行,她就越要争口气,尤其事关她的姐姐。
韩君墨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按回了被窝里,还特意裹的很严实:“你给朕躺回去!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性,如果连你都病倒了,还有谁来照顾皇后!”
“……”
萧月璃被裹的像条金色大蟒蛇,不安分的扭动着身躯,妄图挣扎出去,却换来一句冷冰冰的警告:“你是不是要朕下旨将你禁足才肯听话?”
这个威胁很有效果,萧月璃哀怨的瞪了他一眼,不甘心的安分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沁香目测了一切,早已胆战心惊,她从未想过自家主子竟敢顶撞皇上!
沁香抬头想观察帝王的反应,却眼尖的发现,韩君墨着的是便服而非朝服,龙纹下摆上似乎还有些许霜露。
沁香看了眼外头更深露重,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皇上,时辰尚早,不妨在此歇息一阵儿,再上朝可好?”
韩君墨星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俯身对上萧月璃冰冷的眸子,后者一脸淡定,却暗暗攥紧了被褥。
韩君墨嘴角一扬,心情莫名的晴朗:“也好,你们都退下吧。”
沁香喜滋滋的带着宫女和王诚退出寝殿外,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幻想着自家主子得宠风光的情景。
韩君墨合衣躺到萧月璃身侧,萧月璃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努力忽略身侧伴着龙涎香的雄性气息。
半晌,萧月璃竟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月儿,朕当年与依兰成亲时,是你亲手送她上花轿,还记得吗?”
“……”
萧月璃不语,心底却已是翻江倒海,她怎么会忘呢?那时的她,曾以为依兰姐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
“朕爱依兰,朕想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想她与朕并肩俯瞰江山,想我们的彻儿能有旷世之才,继承大统……”
“……”
萧月璃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心头却涌上无尽的酸楚,她知道,韩君墨说的全是知心话,他在倾诉他的心,可萧月璃却无法接受,因为……这只是他的心,而非许依兰的。
“朕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依兰,可朕……却偏偏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月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韩君墨定睛望着床头的龙凤和合木案,涌出无限凄凉。
萧月璃失落的合上眼,痛心答道:“皇上……忽略了姐姐的感受,天下虽美,却非姐姐心中所想,凤座虽尊,却非姐姐能坐……”
韩君墨自嘲的笑笑,点了点头:“这天下若无依兰,朕不知还有何意义。”
萧月璃听出帝王语气中的绝望,心头一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震惊的看向韩君墨:“姐姐她……”
韩君墨沉痛的闭上眼,艰难说道:“朕问过御医了,皇后只剩三个月元寿,朕知道她着急找你,是为了彻儿的未来,也是希望你能劝着朕,这世上除了依兰,再也没人会真心对朕了。”
“……皇上……”
“久别重逢,依兰贵为皇后,你都肯唤她一声姐姐,为何对朕,却总是唤皇上?”
韩君墨声声质问,逼的萧月璃无路可逃。
“月儿,朕身边没有多少可信之人,连你也要与朕生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