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摄制组的全部人员都在国际机场集合。即墨赶到机场时,看到女一号秋水亲密无间地挽着骚塞的手臂站在剧组人员的中间,骚塞正在跟一位副导演说着什么,而秋水则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侧脸。这一幕使见到之人无不相信,这对男女的关系不一般。即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秋水曾是她的瑜伽学员,她认识她要比骚塞早。秋水是一位国际影星,参演过好几部好莱坞大片。这样的成绩证明她已不年轻了。的确,她已经43岁了。不过保养得很好,看起来至多三十岁。秋水是个品德高尚、洁身自好的女演员,很注重自己的名声,从未和任何人传出过绯闻。如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年轻的总裁如此亲热,说明她恋爱了,而且不打算遮掩。
秋水首先看到了即墨。“教练!”她用甜美温柔的嗓音喊道。秋水虽然在一年前就不是即墨的学员了,但依旧这么亲热地称呼她,看来这个娱乐圈的宠儿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是值得称道的。说着秋水放开骚塞,朝即墨走去,“我们都在等你呢。”她走到即墨的跟前,握住她的手,又亲切地说。秋水虽然比即墨大一轮,但她非常敬重昔日的这位一向严肃认真的教练。她欣赏她的才华和为人处世的原则。秋水成为老鳏夫电影公司旗下的签约明星后,有一段时间经常失眠,在卜胥的介绍下,她去了即墨的诊疗室,从此后她们就相识了。即墨不仅治好了她的失眠症,而且在卜胥的推波助澜下,成为了秋水的私人瑜伽教练。当然这是一年前的事情。近一年,秋水一直在美国生活,她是因为回国参加卜胥的葬礼,因而被选中参演公司的这部新电影。而且这是秋水第二次和萨博对戏。他们的默契有目共睹,根本不需要培养,对电影来说这是非常有利的条件。
听到秋水喊出‘教练’这两个字,骚塞知道即墨来了。他早已从秋水的口中得知,即墨曾是她的瑜伽教练。“她是我所见过的最严格的教练。”当时秋水用特别的语气对骚塞说。她第一眼看到年轻的总裁,就被他英俊的外表深深地吸引了。她原本挑剔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这个玉树临风、俊逸潇洒的男人,她当即决定不走了。卜胥的葬礼结束后,她总是想法设法接近骚塞,千方百计地让他注意到她。她买通了那位刚刚与骚塞交谈的副导演,让他一有机会就给总裁吹耳边风,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她是这部电影女一号的最佳人选,让他主动请她参演这部电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为了飘渺的爱情,秋水可谓是煞费苦心。副导演的那颗男人的心被美人的容貌所蛊惑,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一举达成了秋水的心愿。但令秋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总裁对她也一见倾心,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就非同寻常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秋水很长时间都没有从那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太激动,太满足了,她反而不敢相信降临在她身上的爱情是真的。法国总统比他的妻子小二十四岁,这是举世皆知的,但她还是不能相信只有十九岁的骚塞会爱上已经四十三岁的她。因此当总裁对她表达爱意时,秋水简直受宠若惊,她激动得差点昏厥过去。但是,最后满足和得意战胜了一切,这个先前还将信将疑的女人,立马就把这个刚刚对她求爱的英俊男人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她决定牢牢地抓住这个男人,占有他的整个世界。
知道即墨就在身边,骚塞忽然不说话了,但却依旧盯着副导演的脸,并没有转过脸看她。然而他屏声敛气,留心听即墨的声音,可即墨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对秋水报以微微一笑。
萨博走上前和即墨打招呼,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递给一个工作人员去托运。这时,骚塞才缓缓地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用平静如水的目光看着即墨问:“你把世界灵魂和宇宙良心寄存在哪里了?谁帮你照顾它们?”
“什么世界灵魂、宇宙良心?你说的是什么?”没等即墨回答,秋水立刻接话问,并像妻子走向丈夫一样,又优雅地返回到骚塞的身边,理所当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
“是一条狗和一只猫。”骚塞轻轻地拍了拍秋水挽着他手臂的那只白皙的手,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耐心地解释道,“即编剧的两只小宠物。”
一种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对男女使即墨立刻意识到这次意大利之行会成为她平生最糟糕的一次出行。她做梦都想不到会遇到这种局面,骚塞这个曾唯唯诺诺、动不动就脸红的大男孩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一位比他大二十四岁的女演员有了暧昧关系。对即墨而言,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神经像风中的丝线一样在不停地颤抖,一种无法遏制的暴怒直冲脑门。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当她把这个男孩从那个骄纵蛮狠的酒吧老板那里解救出来时,在潜意识里她就认为这个男孩是她的“物品”,是她花三万块钱买回来的私有财产,使用和支配的权利唯她所有。可是现在铁一般的事实表明,名叫秋水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她的意识深处觊觎走了这件“物品”。而最令即墨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当她拥有这件“物品”时,她没觉得他有多珍贵,可当她真切地感到已经失去他时,她才知道他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也就是这一刻,骚塞预谋播种在即墨心田的那种妒火的种子正在即墨的胸膛里萌芽,并在顷刻之间以不可阻挡之势茁壮成长。假如即墨是个胸大无脑、意气用事的女人,不懂顾全大局,她指定会不顾一切地转身走人,可她没有,虽然她的灵魂因为嫉妒和愤怒都在哆嗦,但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接过一位剧组人员递给她的登机牌,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向候机厅款款走去。萨博追上她,与她并排走着。
“秋水和总裁已经公开恋爱关系了。”他用英语说,“昨天晚上八点发布的通告。”
“怎么?难道现在流行母子恋吗?”即墨用英语问,语气虽波澜不惊,但萨博还是听得出来,这口气有浓郁的讥讽意味。他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在国外这是很普遍的事,爱情没有年龄限制。”萨博收住笑容,又说。
即墨戛然而止,她扭过脸惊讶地盯着萨博,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皱了一下,目光情不自禁地流泻出厌恶的神色,萨博吃了一惊,他闻到这个女人的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苹果醋的味道。这股味道与其说令他心旷神怡,毋宁说让他难以置信。范朋克用十一年坚守的这个女人原本就像一棵铁树,他认为她永远都不会开花,可他没走多长时间,她就顶出了花骨朵,而且亟待怒放。萨博不由得转过脸,看到骚塞和秋水跟在他们后面,而骚塞的胳膊上虽然搭着秋水的手,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即墨的背影。萨博迷茫了。
“骚塞,你不觉得他们很适合吗?”秋水与萨博的目光相遇后,对他笑了笑,突然扭过脸对骚塞说。
“你指的是谁?”骚塞明知故问。
“即编剧和B?萨博呀,”秋水一脸认真地说,“他们很般配。”
“越是般配的人越不容易相爱,”骚塞用秋水意想不到的冷漠语气应道,“越是看起来不般配的人,越容易相爱,比如我们。”
骚塞冷冰冰的话语像一块无情的手帕一样堵住了秋水那张多事的嘴,她闭口不言了,但她美艳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显出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女人总是这样,总爱自找没趣,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有这样一个通病,当她身边有一位比她优秀的女子依旧独身时,而她又刚刚恋爱,碰巧这位女士和她的恋人又相识,她就会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女子仿佛是埋在她爱情城堡外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破的可能,继而威胁到她的幸福。于是她就比这位女子的妈还要心急,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许配给某个人,只要看到一个单身男人,她就认为这个男人和这位女子十分般配。唉!可怜的自卑感像鬼魅一样,总是如影随形在那些对某些事没有把握的人的身边。
无疑,秋水的话让骚塞反感,但秋水不知道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她的心情立刻蒙上了不快的阴影。这个四十三岁的女人在国际影坛叱咤风云,却在这个年轻男人的身边不由自主地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本质上不确定的爱情让她患得患失,而明显的年龄差距又让她一贯的霸气作风不得不收敛起来。秋水在这场模棱两可的爱情游戏中已经放下自尊并毫无保留地抛弃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