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出来，文德帝仿佛松了口气。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托住我的两只手臂，“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目光落在我的左臂上，“你的胳膊怎么了？”
“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不碍事了。”我轻轻一笑，忍着身上的疲惫与痛意，表现得跟平时一样。“九王叔如何了？”
刚问完，苏公公便过来禀报，“陛下，九殿下刚醒了，太医正在给他看着。”
文德帝点点头，“孙太医，你来。”然后示意我跟他到隔壁的屋子里。
我这才发现，太医院正也被文德帝传了来。
“你给永安看看。”
我伸出一只手递给孙远道，另一只手趁机悄悄冲着他摆了一下，做了个不的手势。
“殿下……”孙远道切完脉，正待开口，却又见我轻轻摇了一下头。“臣先看看您的伤处。”
我回头看着文德帝，“皇爷爷……”
“又要叫朕回避？”
“孙儿紧张……”我用撒娇的口吻笑道。
文德帝无奈叹了口气，走至窗边，向外看去。“那个和尚如何了？”
“已无大碍，应该不久就会醒来……”
文德帝继续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孙远道给我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又重新包扎好。
“怎么样了？”见我站起，文德帝回过头来，问道。
“启禀陛下，殿下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受我示意，孙远道答道。
文德帝点点头，又命人拿来一套新衣服给我换上。
“走，去看看老九。”
来到九殿下的床前，太医已经给九殿下上好药并包扎好。
我目光不小心扫到一旁九殿下脱下来的外衣上……奇怪，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这些血还没有凝固？
趁众人不注意，我悄悄拿出手绢，在那些血迹上轻轻沾了沾。
“你无事吧？”文德帝问道。
“不过是一不小心让些宵小之徒伤了一二，儿臣并无大碍。况且……”九殿下好似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儿臣也没吃亏，用匕首狠狠刺穿了那人的左臂。”
左臂？我惊讶地看向九殿下。
文德帝并未接九殿下的话，“既然无事，你便好好休息吧。”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父皇？”
“怎么了？”文德帝脚步一顿，回头问道。
“父皇不问问儿臣是如何遭遇刺客的吗？”
“朕会查清楚。”文德帝说完，转过头，继续向外走去。
离开九殿下的屋子，苏公公就过来禀报，“陛下，京兆府尹吴明求见。”
“叫他去廊亭候着。”
“皇爷爷，那孙儿先告退了。”
我正想随着众人退下，文德帝却忽然抓住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在我小爪子上拍了拍，“无妨。你今日一天都在这儿，便跟朕去听听。”
“是。”
来到廊亭，吴大人已经候在那里。
“参见陛下。”
“起来吧，你可有什么发现？”
“陛下。”吴明从地上站起，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
“你说就行。”
“这是在死者袖中找到的。”吴明又看了我一眼，呈上一个布条。
文德帝单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双目一缩，冷笑道：“永安，你猜上面写的什么？”
“孙儿不知。”
“你看看。”
我双手接过，只见上面血书四字，“永安杀九”。
怀义的死也是你做的吗？我在心中问道。
“永安不曾做过。”我冲着文德帝一笑，平静答道，双手将那张布条重新呈给皇爷爷。
文德帝接过，丢给吴明。
吴明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当众人发现死者时，死者身边只有永安郡王的好友，沈希和。并且当时，他的一只手，就扶着那刺死死者的匕首。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侍卫说，他们在九殿下遇刺的院外看到永安郡王的时候，他仿佛正在逃跑，后来看见侍卫，才又带着侍卫回头去找九殿下。”
“还有什么？继续说。”
“呃……还有，太医在今日众人午膳中的小点里，发现了毒药，在众人饮用的酒里，发现了这种毒药的解药……只有永安郡王的酒里，什么都没有。无相大师今日并未饮酒，所以便中了毒。而且今日来赴宴的人中，不罚医术高明者，却都对无相大师的毒束手，却偏偏……”
“偏偏如何？”文德帝问道。
吴明看了我一眼，头低的更低，梗着声音道：“永安郡王一出手，无相大师就好了。听说，今日午膳的小点，是永安郡王亲自做的。”
文德帝不见喜怒，“还有吗？”
“还有，臣听闻，九殿下不能吃酒，一吃就会过敏。所以，九殿下的酒樽中，永远装得都是茶水。”
“你是说，永安想要毒杀老九，却反使无相和尚中了此毒？”
“臣……呃……是……”
“你是说，永安一计不成，便又去刺杀老九，结果让沈怀义撞破，沈希和为了自己的好朋友杀了自己的亲侄子？”
“臣……”
“吴明！朕将京城治安交给你，你这个官便是这样做的吗？”
“臣该死。”吴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形有些瑟瑟，“陛下，此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永安郡王，臣也是据实以奏。”
“据实以奏？朕看你是青白不分，是非不辨。朕就是找一个三岁孩子来查，他也能看出这件事里有隐情。”
“陛下……”吴明将头紧紧挨着地面，身上抖得更加厉害。
皇爷爷是有怒气的，从他听闻我遇刺，再到九殿下的暗锤打人，再到如今凿凿证据，桩桩件件都如同事先安排的一般全部指向我……皇爷爷对我的信任，恐怕早已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如是想着。哎，只是这京兆府也忒可怜了些，夹在颇得皇帝青眼的皇子跟本朝最得帝心的皇孙之间。也许对皇爷爷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都舍不得打，倒霉的就只能是那把戒尺了。
“皇爷爷，吴大人说的只是到目前为止发现的线索，至于事实真相如何，也得调查取证之后才能知道。请皇爷爷再给吴大人些时日来查明真相。”我对着文德帝揖身笑道。
“哼！你倒是心大……既如此，朕看在永安的面子上，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臣谢陛下，谢郡王殿下。”
“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