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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挠痒痒

鬼仙依然将我们安排住在当年我在药鬼谷养伤时住的地方——干闼婆宫。其实这里便是药鬼谷客房所在,穿过主殿往里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通向八个不同方向的小路,弯弯曲曲颇有曲径通幽的感觉,八条小径的尽头是八个不同的院落。院落中种满了各种花,每一个院落,春夏秋冬都各有各的美景。我带来的人占了两个院落,而忠义侯府的车马,安顿在我隔壁那个院子里。

我吩咐无晴不必在这儿伺候,去谷后面庄子里看看自己的亲人。无晴是我当年在药鬼谷捡回来的小孩,当时他父母双亡,受尽同村小孩儿的欺凌,有一次被欺负时恰让我遇到,于是便出手救下他,从此他便跟在我身旁。

晚上,在桃花坞中,鬼仙为大家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桃花坞种满了桃树,桃树上挂满各种花灯,甚是漂亮。桃林中间有一片较为稀疏的地方,最中间是一小片空地,稀疏的桃树下摆了数个石桌石凳,围着空地一圈。

晚宴上,载歌载舞,其乐融融。酒至酣处,鬼仙命人去取他亲酿的清风醉,此酒乃取用十二月中每月盛开的花瓣,酿制十年,之后根据饮用者体质的不同,泡制十二种不同的药物,再泡制一年而得。从取材,到制成,需要十二种花,十二种草药,十二年。

一舞毕,趁着舞姬退下的空档,韩雨烟起身走至鬼仙面前,施了一礼,“老前辈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所配丹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听闻其中有一种叫清血丹的,对气血受阻,血流不畅有奇效。家中祖母多年来时常头痛,头晕,下肢无力,故晚辈斗胆,特来求取,带来千年血玉以作酬谢。”

“千年血玉?”鬼仙并不看韩雨烟,低着头看着自己酒杯中的酒,轻轻摇晃。

韩雨烟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拿到鬼仙面前。

鬼仙却依旧不看韩雨烟,也不接她手中的锦盒。

“这倒是个难得的宝贝,”我开口笑道:“听闻时常带在身上,能常葆青春,延年益寿呢!”

鬼仙依旧不抬头,“老夫自有的是法子延年益寿,何须这么一块劳什子玉?”

恰在这时,取酒的药童回来了,其中一人拿着一坛酒送至我的桌前,不待他放下,我便伸手接过,拍开酒坛的封口,一股醉人的酒香扑面而来。

“那倒是,比如说这佳酿,人家都说,喝酒伤身,但是鬼仙可以拿着药鬼谷的信誉做保证,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喝这个酒,不但不会伤身,还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我边说边取过琉璃杯子,倒出一杯琥珀色的琼浆,轻闭双眼,放到鼻下,深吸一口气,叹道:“花气酒香清厮酿,好醉人的清香啊!”

鬼仙闻言,抬头撇我一眼,“你这个保证老夫可不担保,还包治百病,小东西,你当药鬼谷是卖假药的?”

我笑道:“若是药鬼谷说自己卖的是假药,天下还有谁敢说自己的药是真药。”

鬼仙哈哈而笑,“药鬼谷自然不会卖假药,因为药鬼谷根本不会卖药。”

“是,谷老前辈仁心仁德,向来都是赠药,否则哪有今日小子还坐在这里。”

鬼仙看着我一阵沉默,半晌,再次哈哈一笑,“要老夫满足韩姑娘的需求也简单,小东西,你给老夫唱一曲,如何?”

“噗!”我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咳咳地咳了好几口,终于喘上一口气来,“都十年了,老狐狸你还没死心啊。”

我虽善音律,却有点五音不全,唱歌总是不太着调,鬼仙当时听说此事,软磨硬泡地让我给他唱一首,我都没有妥协,所以说,不唱曲,是我对着鬼仙坚守了十年的阵地。

“嗯,没死心。”鬼仙一本正经地答道。

“换一个别的行不行。”

“不行。”

我微笑看着鬼仙,没再接话,过了片刻,鬼仙开口劝导,“你满足我的需求,我满足韩姑娘的需求,韩姑娘得到了满足,你这小东西不也就满足了,这很公平。”

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狐狸。我心里一阵腹诽。笑道:“老狐狸既然这么想听,不如今晚到小子房中,小子自当全部满足。老狐狸又何必在这花间,累这么多人耳朵受累,坏了大家的雅兴。”

“就要在这儿,小东西,你唱是不唱,不唱老夫可就不听了。”

“唉!”我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没想到终于有一天,小子我要晚节不保喽。说好了,你听了可别后悔。”

说着拿起案上的大半坛酒,走至空地中央,“殿下!”忽然听到旁边美人的声音,我回头看向韩雨烟。

“小女子为殿下调琴,可好?”

我微笑看着她,微微一点头。

“不知殿下要唱什么曲子?”

“随你,看你心情。”

韩雨烟一愣,随即说道:“好。”走至空地一角的琴案处,坐下。拨弄几下试了试音色,随即一连串流畅悦耳的音符在她指尖流出。

我抽出腰间的玉笛,以笛作剑,跟着琴音,以师父教我的那招醉眼看花为模板,借着酒意,略带几分踉跄,舞起剑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唱得正是唐寅的《桃花庵歌》。

拜鬼仙所赐,我这数年也是苦练了歌喉的,就怕哪天老狐狸贼心不死毁了我一世英名。

我抬起酒坛,狂饮数口,随着琴音,继续边舞边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韩雨烟这曲子选的极好,琴音铮铮,不带闺中女子的娇气,却也不是君子所有的方正,几分洒脱,几分肆然,甚是合我的心意。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我感觉这倒不像是我第一次与韩雨烟合作,琴音与剑舞之间的默契,倒使我俩像相识数年,彼此都十分了解的好友。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一曲罢,琴音戛止,我也恰收起最后一个剑招,迎着月华,负手而立。

“好!好个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鬼仙抚掌大笑。“小东西你挠了老夫心头十年的痒痒,到头来却是骗老夫的?”

也就您这么无聊才能让这个挠十年,我腹诽道,嘴里笑道:“老狐狸答应的东西……”

“你还真是时刻都想着这个女娃娃。”

我汗颜,“老狐狸您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当年怎么就差点拜了您做师父,多亏了及时悬崖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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