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照亮整个大地。
然而照不到太阳的,昏暗的胡同内。白衣女子将一枚黑色药丸交于邺文:“这是你要的药。”
“谢谢。”邺文紧紧握住装着药物的小瓶子。
白衣女子无奈低眸,叹了口气。她是梨娜,是一名异能者。
虽是治愈系的,不过却是冷美人一个,明明长得清秀可人,眸中却是比冰山还要冷上几分的寒气。
“你父母的事,我听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
“那如果我说,我想推翻这个统治者呢?”邺文回答道。
“哦?”梨娜勾起唇角笑了,眸中生出了笑意,“为什么不帮?这个统治者害了你的父母,也就是把我得罪了,你想推翻,我定会助你。不过你要的毒药,是要毒死方维?”
“……”邺文无言,只得笑笑。
“对于方维,我劝你想清楚些,”梨娜深呼了口气,有些担忧,语气却是笑的随意的,“他本有顽疾,又体弱,本命不过十五。如今却依靠着我的医术活到了二十,也算我的活招牌了。”
“……”
邺文低眸一笑,又逐叹了口气:“其实这推翻之后,也不见得能寻得明君。罢了罢了。”
梨娜不由一愣,沉默了。
这不像她认识的邺文,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微妙的变化。
“对了,鎏穆……”邺文猛得转身开口,可说出了名字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啊,”梨娜苦笑,“不是在她家马场待着,就是去她心仪之人的家里……”梨娜说到此,话戛然而止。
“……”邺文一阵沉默。
“罢了罢了,过去不提也罢。”梨娜开口,“我还得回去看看我熬的药怎么样了,先告辞了。”
“嗯。”邺文低眸,终于,再没人叫自己“蓿儿”了吗?邺文轻轻叹了声。须臾转过身去,两人就这样背对背离去。
很久之前,什么时候了呢?我们曾一起欢笑,无论什么事都陪伴着对方。不过也是,那时的我们,又怎是如今的模样?
方维府上。
邺文准备好了丰富的饭菜。
在听见幽鳕发出的暗号声,邺文拿出了那颗毒药,融化在了方维的那碗粥里,搅拌均匀之后,邺文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喝了口粥,抬首正看到方维进来。
“来了,快吃饭吧。”邺文笑言,“今天的粥我熬了好久呢,知道你爱吃甜,我还放了好些冰糖呢。”
方维愣了片刻,还是走了上去,但坐下后,也只是搅拌着粥,久久不喝。
“你不吃吗?我做了好久……”
“你刚才放进去的什么?”
“你看错了吧?”邺文尴尬笑道,看向了方维,四目相对,邺文的笑容消失了,“你不相信我。”
方维却不说话,端起粥直接倒到了地上……
那不停膨胀又破碎的泡沫说明了一切……
“你想让我死?为什么?”
邺文勾起唇角,冷笑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我还会一步步的,让你的家人死在我的手上!”
“你疯了么?”方维怒道。
邺文不说话,直接抽剑对准方维刺去,方维侧身,但还是慢了一步,胳膊上浮现出一道血印……来不及质问,方维又向后仰去,躲过了邺文用剑扫的那一下。
方维从未想过,他们会到如此地步。
方维抽出藏于腰间的软剑,刺向了邺文,邺文来不及反应,由于惯性,那柄软剑的刃直直穿过了邺文的腹部……腹部的刺痛感直达全身,邺文全身打了一个寒噤,冷汗如雨。
方维惊住了,颤抖着开口:“邺……邺文,你……疼吗?”
“不疼,”邺文抬起头看向他,继而开口笑,“呵,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剑了?”
“我……”方维看着眼前邺文的笑,竟失了语……
剑猛的抽出体内,邺文身体一晃,身子坠在僵硬的石崖上。真疼!邺文咬牙将身子立起来,胳膊却无力支撑太久,再次倒在了地上,视线有些暗淡……
方维看着眼前的邺文,被血浸染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震。他没想过要她死。
“邺文!”幽鳕出现,满满的惊慌,“你怎么样了?”
邺文佯装昏厥,不带一丝表情,但心里却在暗想,幽鳕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
“幽鳕,她……她有事吗?”方维有些语无伦次,指着邺文问幽鳕。
“你看呢?你瞎呀?”幽鳕哭诉着说完这话,便打算扶起假装深度昏迷的邺文,打算离去。
“邺文……幽鳕你等下!”方维上山拦住了幽鳕,“她刚才眨眼了,我看见了!”
幽鳕忍不住狠狠掐了下邺文的腰。邺文吃痛,蹙眉却不醒来。
“看来刚才是回光返照了。”幽鳕佯装正经叹了口气,转身接着往外走,“臭小子你别跟过来,要不是我现在不方便,你以为你还能是竖着的?”
邺文忍不住偷偷掐了下幽鳕,暗想:我的男人你也敢威胁?
幽鳕吃痛,狠狠道:“死了还……还这么重!真是看出来没白活了。”
两人一路互掐,好不容易过了个胡同,幽鳕赶紧松开了邺文,扶着墙叹息:
“呼,疼死了。尊重下老年人好不好?”
邺文却似没听到幽鳕的抱怨,依靠在墙上,看着远处方维的府邸,久久不动。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虽然之前!幽鱈就对我说过:很多事情会由于无法说的出的原因而无法说得明白。但是有些痛,在所难免。
“真是可怜呐,很疼吧。”幽鳕看着那一动不动跟雕像似的人儿开口,
“你最好搞清楚一点,你流血过多。哭,是在浪费身体内的水分!”说着幽鳕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邺文。
“哦。”邺文盘腿坐起来闭目休息。
“哎哎,我说我救你了吗,你怎么这么自觉。”幽鳕一阵不可思议道。
“不救我我也不会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看最后谁倒霉。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就一死人了。既然是死了,那便是永恒啊。”
说着,邺文睁开微眯的眼,深沉的眼眸,望着那黑色的地面失神。
“什么死人。”
幽鳕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无奈蹲下身来用自身特有的治愈能力治愈着邺文。
“我哥可不是为了让我救你,而把永生者的能力传给我。”幽鳕一阵不悦。幽鳕口中的哥哥,是一千古罪人。因为他使用禁术,将能力转移给了别人,从而让整个军队全军覆没。
“你知道你特有吸引力的地方是什么吗?想知道么?”幽鳕赶紧转移话题道。
声音明显有些沙哑。
岚轲,是幽鳕的哥哥,幽鳕乞讨时所认识。
岚轲为了保护幽鳕,身中数刀不死,遍身血污,却还是能站起来,后来不耐烦的混混们打断了他的腿……
但次日,岚轲却又好好的站了起来,能跑能跳的,这件事被传到了有心人的耳里。
他们的异能便被人发现,从而被送去军营。
“你说。”邺文落下眼帘,其实,她并不想听,只是幽鳕太过刻意。
“是人性。”幽鳕叹道,“在很多人映像中,永生者都是很自大自私的存在,但你让我觉得,你和他们很不一样。知道吗,如果治愈者没有保护好永生者便是犯了大忌。”
“那其他人不用保护吗?”
“当然会救,但如果只能救一个就必须救死不了的那个。哪怕用自己的命……”说到此,幽鳕沉默了。
“有点感觉我们这些人最终走向的那个点,会是万劫不复。”
邺文抬首,扭头看向幽鳕笑了。
幽鳕很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不会啊,我们不会死的。我们怎么都不会死的,又怎么会万劫不复呢?”
“可一直活着也不像个事啊?”邺文幽幽叹了口气。
“反正也不会老,”幽鳕低眸,眼底是看不透的深沉。
但她输入邺文体内的气却一直温和着,很舒服。须臾,幽鳕眸子恢复光亮,看向邺文。
“虽说你长得不像我这么好看,天生丽质的吧,但也不丑啊。再说,总比老人灵活吧。”幽鳕这句话好像不褒也不贬。
邺文顿时语塞。
“好了。”幽鳕站起身来拍拍手,“我们去找方维吧,把心换了,相信你沉睡个百八十年的,就可以醒过来了。”
邺文:“……”
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到的梨娜。三人一块回到方维的府内,方维不在。三人只好又去街道上搜寻。
“哈哈……邺文,被我杀了,我杀了她……哈哈,我杀了她!”是方维的声音,嘴里还嘟囔着“邺文”二字。
邺文不敢靠近,梨娜上前,面朝着方维笑道:“看你这般模样,一定深爱此人,不知,你喜欢她什么?”
“眼睛。她眼里有浩瀚星海,有我所喜爱的模样。”说着,方维迷眼笑了,
“邺文,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呵,是吗?”梨娜忍不住一笑,回头看了看发愣的邺文,道,“这人,还挺肉麻的。”
“你笑什么!你知道放弃最爱的人是怎样的感受吗?你知道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吗?你知道她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吗?但我却杀了她,再后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
“你不懂,你不懂那种,那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心情……”
方维忽然的咆哮,不由让幽鳕一愣,却还是无奈底下了眼眸,选择了沉默。
方维苦笑着,泪水仿佛永远都流不完,“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你们都不懂!她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说着,方维又昂头饮了口酒,拿着酒壶晃晃悠悠走远了……
邺文突然就觉得眼睛刺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哭什么?”梨娜好笑的看向幽鳕,“活了千年的人,还爱哭鼻子啊?”
“切,”幽鳕翻了个白眼,“越老越容易感动你知不知道?”
“是是,”梨娜无奈笑了,“千年不老阿姨。”
邺文也跟着笑。
她们都知道,幽鳕对很多事冷漠,也喜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事情。
可幽鳕却是她们里面最容易被感动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