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靖凡微微颌首,将茶水送至鼻尖轻嗅:“女儿明白,母亲就不必忧心了,太子的心思也并非你我能揣测,别我在这儿表示半天,他那边无动于衷,我岂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林氏嗔怒,瞥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瞧着太子对你挺上心的,事事依你为先,还巴巴的让夏公公给你送红狐袄子来,为的就是博你高兴,倒是你,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这真真儿是场说不清的大误会了,太子待她如何,她看的不能再清楚了,只因她是慕家嫡女的身份或许他只会上前与自己多谈论几句,又因着她早年间不懂事在皇上面前卖弄,不曾想皇帝就吃这一套,不仅御赐她承恩君子的名号,还允她入宫伴读,才有了她与太子非同寻常关系的出处。
太子哪是看上了她,看上她的身份罢了。
只是她实在不好驳了林氏的嘱托,毕竟她也是一心为自己。
“母亲莫恼,女儿心中有数,只是女儿年纪尚小,谈婚论嫁倒还不至于,不如母亲多担心担心哥哥,他可与情爱之事一概不管的。”
慕靖凡急忙将话题转到慕宸宇,林氏果然秀眉一蹙,满身的戾气。
“你哥哥性子直,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不开窍的,我一颗心为他,他也是不知好歹,况且你哥哥的婚事现在由不得我做主了,早年间我说与他谈件婚事,他不依,如今他在陛下身边得眼,哪是我能左右的。”
慕靖凡苦笑,茗茶不语。
“盛家左不过是一时风光,论样貌、才情,盛长歌无一样越了你去呀,靖儿,你可得与太子多多亲近。”
慕靖凡依旧茗茶,微微点头。
梓清正于一旁整理太子赏赐,听着林氏谈起,她也愤愤道:“太太,您可不知,今日那盛家小姐可是出尽风头了,却不想她一个闺中小姐竟学得如此骑术,惹得太子殿下都对她多瞧了几眼!”
林氏冷笑:“还能如何,必定是早有准备了。”
“可不是嘛!穿的那身流光艳紫的长裙,搔首弄姿的,她也不害臊!”
她二人抱怨的起劲,慕靖凡没吱声,只是她每次进宫虽着男装,但衣裳都是林氏命专人量体裁衣,最凸显身材的衣衫,不知背地里那些人又是怎样谈论她的,这么一想,难免有些郁闷。
其实今日她瞧见盛长歌穿的那样招摇,心中难免也有些鄙夷,只是设想到自己,才发觉,她与盛长歌不过一路人,谁又能好了谁去,便也不可置否了。
她又是放下了手中茶盏,对素觉道:“将太子殿下今日赏的变作几份送到各个姊妹屋里,还有那位新来的沈妹妹也送一份去。”
“是。”素觉颌首,退了下去。
慕靖凡见梓清那丫头还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不禁失笑:“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盛长歌欺负了你呢!”
梓清撇着嘴:“姑娘若还是这样,太子殿下来日被人抢了去,可有你伤心的时候。”
慕靖凡眼神一凛,梓清深觉误言,忙低着头。
“这些话我只劝你少说,却不想在府上被人听了去不好,若是在宫中,你这脑袋我也是保不住的。”
梓清不再说话,只乖乖的收拾。
林氏瞧着慕靖凡含了气,便也不再多言,微微起身,再三嘱咐着:“你也别嫌我活多,我说的都是些为你好的话,你自己掂量着就好。”
她长叹,这才走了。
梓清见林氏走了,便也悻悻退了下去。
慕靖凡重新靠在榻前,手中诗卷却已是一字不明,而她手腕上的黄金手圈却是淡淡发光。
……
沈念晚心中郁结,难免旧病复发,采薇方才喂药哄她睡下,素觉便来了。
二人互相行礼,素觉将她扶起道:“我们姑娘唤我来送些东西。”
采薇才发觉她身后还跟了一众小丫鬟,素觉略挥了挥手,其中两个丫鬟便将托盘放下,一盘里头是金银珠钗,另一个是绫罗绸缎。
采薇忙至颌首:“姑娘不必多礼的!”
素觉微微笑道:“是每个屋里都有的,沈姑娘呢?”
“我们姑娘刚喝了药,睡下了。”
话音方落,里头便响起一个孱弱的声音:“采薇,可是有人来了?”
沈念晚掀起帘子出来,身上还带着药气,未施粉黛,也未配珠钗,颇有几分病西施的姿态。
“原是素觉姐姐来了,我还不知道呢,多有失礼,还望赎罪。”
素觉瞧着这沈姑娘模样周正灵气,却一眼就能看出有不足之症,难免惋惜。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做奴婢的,哪里担得起姑娘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
沈念晚让采薇从自己带来的银子中抓了一把给她,轻轻道:“素觉姐姐是三姐姐身边伺候的人,身份自是不同,这话还是担的起的,替我好好谢谢三姐姐,难为她还想着我,我今日于她面前失礼,她若不怪,我已是万幸了。”
素觉一听这话,便把银子返了回去,笑道:“这是我们的本分,奴婢即是奴婢,也没什么我们姑娘身边的就要高人一等,我们姑娘最是洒脱随意的性子,还望沈姑娘宽心,早日养好身子,不必多虑,那我就先告辞了,几个姑娘房里的还未送去呢。”
待素觉走后,采薇才敢抱怨:“她这是什么意思,倒显得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念晚走到桌前,望着那些赏赐,继而发笑:“她那样尊贵的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银两,这样的好东西,我竟见都没见过……”
采薇看到那些绸缎,忍不住感叹:“这应该是进贡之物吧,这样滑的料子,小姐你瞧!做成衣裳一定好看。”
沈念晚只瞧了一眼便失了兴趣,让人拿了下去。
采薇见她依旧闷闷不乐,小声劝道:“姑娘不要忧心了,老太太这样疼爱你,想必也没人敢怠慢的,这样的吃穿用度是在家里怎样都享受不到的,您且宽宽心,别让老爷在家担心了。”
沈念晚泫然欲泣,擦着泪痕,声音哽咽:“若我也能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该有多好,你说舅舅能为爹爹开罪吗?”
“能的。”采薇急忙道:“舅老爷这样大的官,还有大少爷,如今是大将军,执掌军令,还有三小姐,以奴婢看,三小姐可能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这样的事在他们眼里是最小的事了。”
听到她这样说,沈念晚才放下心来,采薇又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去睡觉。
翌日,沈念晚欲上锦绣阁道谢,原本她想着也应当与这位三姐姐多多来往,总无坏处。
她特意取了早年间父亲得的两块上好的羊脂玉,也不算失了礼数。
彼时,慕靖凡正立于镜前梳妆,素觉将她的发髻扎高,再与束发紫金冠别一玉柄固定,着一身红色衣缎,衣摆上绣着淡雅高贵的紫色牡丹,腰系玉带,眉宇间藏着几分凛然英气,悄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沈念晚一时看呆,想着以慕靖凡这副样貌,若真为男子,也不知有多少倾城佳人为之倾心。
想法一出,她自知失了分寸,脸色瞬间绯红。
“呦,沈妹妹来了!”
她急忙转过身来,用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束发紫金冠,略有些局促的笑道:“不成想妹妹竟这样早,姐姐倒失礼了。”
沈念晚垂眸,只能看到她的一双若隐若现的蜀锦鞋,又是惊叹又是羡慕,更是不敢抬头了。
慕靖凡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妹妹不必拘束,来我这儿礼数什么的都是无用的,都是自家姐妹,没什么好害臊的。”
沈念晚这才抬头,瞧着她眼里悠然轻佻的笑意,颇有几分风流公子哥的韵味。
“念晚愚钝,不知尊卑,昨日冲撞了姐姐,姐姐非但不恼,还让人送东西来,妹妹心中十分感激,可又没什么好相赠的,只好将这两块羊脂玉送给姐姐,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素觉上前接过采薇手里的玉交给慕靖凡,慕靖凡把玩在手里,连连笑道:“妹妹有心了。”
慕靖凡瞧着她身子凉薄,不免寒暄:“我瞧着妹妹脸色憔悴,可是舟车劳顿?”
沈念晚正沉浸在羊脂玉还算拿的出手的喜悦中,又听得她关心自己,内心雀跃:“我身子自小如此,有劳姐姐挂心了。”
慕靖凡亲切的摸了摸她的手,肤若凝脂,细腻丝滑,她一时心起,又抓在手里捏了捏,瞧着沈念晚脸颊臊红的模样,这场景倒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妹妹待会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吗?”
沈念晚点头:“是。”
“那便与我同行吧!”
沈念晚心想,原本将她住所安排在庶女一处,难免让下人们轻瞧了去,若今日与慕靖凡同行也可长长地位。
其实她来时也存了这个想法,只是不知如何提出,这厢慕靖凡自己说出来了,倒解了她心中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