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阵阵马蹄划破宁静夜空,山庄守卫顿起警戒。
“什么人!”
“失礼,失礼,在下芜海娑门度缘。暗夜冒昧来访,实属事关紧要,还请二位向卫凌风通报。”
灯火再燃,人声嘈杂,朝岚瑕梦中苏醒,起身一探究竟。
行至前堂,适逢卫凌风更衣同至。
“卫兄,你终于来了!”
“佛主暗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我需即刻找到暮御归,还请卫兄将那副路观图借我一用。”
“什么路观图?”朝岚瑕道。
“呃……不过有关我一个朋友的住处罢了,师妹不必挂怀。”
“嗯……”
“今日夜已深沉,赶路不易,真要追寻亦不急于这几个时辰。佛主不放暂在庄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再与你商议此事。”
“也好。我亦有几日未得安眠。”
“请。”
“林山师兄也知晓此事吗?”眼见卫凌风送离度缘,朝岚瑕轻声道。
“未曾听闻。”靖林山道,“不过既是大师兄私人之事,师妹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没见过大师兄处理不了的事情。”
“嗯……也是。”
一夜沉眠,难得身心舒缓。梦醒交错间,度缘忽感入息刺鼻。轻睁眼,赫见窗外黑烟充盈,伴得人声鼎沸。
更衣出门,惊见山庄众人四下慌乱。循烟而视,却见前院书房荡为寒烟。
“度缘,你来了!”朝岚瑕道。
“发生了何事?庄内怎会莫名失火……”度缘道。
“应是灯火处理不慎,以致星火蔓延,清晨庄内守卫换班之时才发现书房起火。幸得众人居所未受牵连。”一旁卫凌风道,“只不过……”
“嗯?莫非那幅图……”
“应已烧毁。”
“可恶,那我该如何寻得暮御归之踪迹。”
“暮首席此行重点乃是焰山地界,佛主或可往那处等待。”
“莫非,这便是天意……。”
“嗯?”
“没什么……如此情形,看来我也只好动身往焰山地界一行了。”度缘道,“多谢卫兄一夜留宿。”
“客气了。”卫凌风道,“容我送佛主一程。”
“不必了。近日烟雨山庄诸事颇多,卫兄也是分身乏术,便不劳烦了。”
“师兄,让我送他出庄吧。”朝岚瑕道。
“也好。”
“那就劳烦岚瑕姑娘了。”度缘道。
两人起步,渐离围守众人。
“唉,可惜了,这一场大火……”
“那幅图在我手上。”
行至半途,朝岚瑕语出惊人。
“什么?”
“你想要的路观图,昨夜被我取走了。”
“怎会……”
“庄内重要之物师兄皆收在义父书房,想要找到,易如反掌。”
“所以这场大火也是你一手所造?”
“这,纯属意外。应是我离开之时,不慎打翻了房内熏香。”
“若真如此,那请岚瑕姑娘快将图交我。”
“交你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朝岚瑕道,“带我一同前往。”
“嗯?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理由。”朝岚霞道,“怎样?你是否答应?”
“这……我仍觉不妥。”
“你何时时候变的这般扭捏?”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佛主坐镇娑门,我可随心所欲。现今我既为佛门之主,自当像暮御归那般思索。若此行出了差池,我无法向烟雨山庄众人交代。”
“那你就离开吧。这图你也别想得到。”朝岚霞不悦道。
“我要向卫兄告发……”
“尽管去吧。看师兄是信你,还是信我。”
一边是江湖道义,一边是好友殒命预兆。几经权衡,度缘终是松口:“好吧……我答应你便是。图呢?”
“随我来。”
两人移步,转入厢房。细查周遭无人,朝岚霞即刻闭门锁窗。
“离开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岚霞道。
“什么问题?”
“方才门口那两名护卫你可有看到?”
“嗯,怎样了?”
“这几日师兄方才允许我在庄内自由活动,但不准我离开烟雨山庄半步。”岚霞道,“以你的身手,对付他们两人应是绰绰有余。稍后你先将……
“咚!”
谈话间,绕床屏风之后忽传木器坠地之声。
机警入内,倾倒簸箕入眼,一旁靖林山持帚而立。
“林山师兄!你在这做什么?!”
“替你打扫房间呐……”
“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打扫了?”
“师妹。”靖林山顿道,“我已经替你打扫十几年了……”
“什么!我怎会不知道。”
“师妹你白日总在外嬉戏,每日回来房内总是整洁,就没疑惑过吗?”
“那……那是因为大师兄说是扫帚仙子替我清扫的……”
“噗嗤。”一旁度缘险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不对啊。师兄你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清扫,为什么要帮我?”
“大师兄的话,我不敢不听啊。”靖林山道,“师尊在世之时,晨间总要巡查众人寝室,大师兄不想你总被教育,就换做我受师尊诫训了。”
“你们稍停一下。”度缘道,“我没时间在此虚耗。现在既已有人知晓,此事还是向卫兄明说吧。”
“不行。”
“那你说怎样办?”
双眼相对,半晌沉默。随后,目光同落持帚之人,靖林山顿感心间发凉。
“呃……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转身欲逃,却见度缘出手迅捷,靖林山倏遭佛气困索,动弹不得。
“救命啊!”
“别喊了。转内之人都在抢救书房,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朝岚瑕道。
“度缘你……”靖林山道,“当初赶回娑门可是全凭我相助,你怎能恩将仇报?”
“得罪了,为了好友安全,度缘也是无奈。我所施佛力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行消散,委屈靖兄了。”
“师兄,再借你外衣一用,回来一定好好向你赔罪。”
“在你动手之前,我还有话要说。”
“嗯?”
“师妹,你这是在犯罪!待这回大师兄将你寻回,你这一生怕是再无缘庄外世界了。”
“任何惩罚我皆会自己负责。”岚瑕道。
残垣之前,卫凌风亲身督看,不觉已过晌午。
“嗯?不对。”
回神细思,顿察端倪,卫凌风起身直往山庄大门。
“大师兄!”
“你们今早可有看到师妹外出?”
“没。我们两人一直守护在此,并没看到师妹外出。”
“那度缘佛主呢?”
“早前离开了。”
“师妹送他离开的吗?”
“这倒不是。送行的人是林山师兄。”
“你们确定是林山?”
“这嘛……应当是吧。佛主说请林山师兄小送一程,路上可得几句寒暄。”
“坏了!”
一路急奔,赶至厢房。推门入内,却见靖林山僵卧在床,难得动弹。
“嗯?佛门之招。”
卫凌风一掌轻撇,划出刚猛气劲。触身刹那,残留佛气须臾退散。
“师兄,我尽力了……”
“别废话。师妹可有说去往何方?”
“她只说离开,其余未说。”
锁眉深思,卫凌风心有预期,随即转身道,“来人!备马!”
“师兄。请让林山陪你同往!”靖林山挣扎起身,跌落床榻道。
“你留在庄内。我不在期间需有人统领全局。”
“那师兄你欲往何处找寻。”靖林山起身道。
“两处地方,路观图所指,以及绝剑宗遗址。”
“为何是绝剑宗?”
“此地乃绝剑九式起源之所,何天随初来中原便是为了绝剑之事,必会前往。若师妹此行是为寻他,有很大可能会去此地。”
“那师兄所言路观图指向的又是何处?”
“此事无需你来关心,只管守好烟雨山庄便是!”卫凌风厉声道。
“是……”靖林山道,“但若是绝剑宗,师兄大可遣一队人马探寻,不必亲身前往。”
“现今立场,烟雨山庄暂不可再与何天随挂上关系,此事我自有安排。这段期间,庄内运作必如往常一般,师妹出走一事也不可外传。”
“上一回不就是这样嘛……”
“嗯?”
“是!靖林山一定不负所托!”
孤偏深林,卫凌风孤身等待,只为一场密会。
叶落无声,风掠浮尘。恍惚之间,神秘人影黯然现身。
“你,不该找我。”
“我知道。”卫凌风道,“燕辰……”
“这世上早无燕辰,只有听剑问刀。”
“舍了名字,便能舍弃过去吗?”
“受印前夜逃走的人,不是我。这一路,我活的无愧,为何要舍弃。”
“你……还在怨我吗?”
“怎会呢?你可是堂堂烟雨山庄的大弟子。”
“多年未见,我还以为你我之间能可坦诚相待。”
“说吧,找我何事?”
“我希望借接刀盟之力,往绝剑宗查探师妹踪迹。”
“当年之事,你亦亲历。朝万里所作所为,就算刀主不提,悍世刀盟之人亦不会轻忘血仇。如今你我各为其主,要我帮助烟雨山庄,不可能。”
“算我求你。”
一语深沉,卫凌风落跪在地。
师妹周全,誓命护守,千金之膝,此刻不值一文。
“你……只此一回。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听剑问刀说罢,转身离去。
“多谢你……燕辰。”
夕阳西下,万物失色。凄寒夜色中,赫见音宫主殿,熠彩斑斓。高位上,紫限忘川闭目独坐,只待一人归来。
此时,殿外忽现人影前行,仆仆风尘,引得灯火闪动。卸刀入殿,一行跪礼,起身,再见熟悉面孔。
“事情进展如何?”紫限忘川道。
“全依宗主之计为之,舟自横已然上钩。”
“很好。此回不可再有差错。”
“是!”
“此番回来,可还有他事要报?”
“这嘛……我方接令处置一事,需耗费一段时日,近期可能无法再回音宫,特来向宗主禀报。”
“无妨,你只管完成我的交托便是。五音宫尚无人能可真正犯得。”
“是。那还无奇先行告退。”
离殿而行,未出数步,却见萧剑晨已在半路等候。
脚步缓停,眼神交错。默然对视中,耳畔忽来琴声悠扬。
“又要不辞而别吗?”
“呵,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似乎不大适宜。”
“我不在这几年,你变了很多。”
“彼此,彼此。”
“我问你,这些年你到底在着坚持什么?”萧剑晨道。
“那你呢?选在此时回归,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为音宫存亡而归。”
“我亦是同样。”
“我只有一句。”萧剑晨道,“五音宫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言尽于此。”
身影远去,还无奇顿感思绪莫名,双脚不由循音而行。
风息止,雨露凝,幽幽深宫,佳人弄琴。
驻足且听,荡人心神,似怀念,似交心。
一曲抚尽,天地再回凄清。
“限薇,我……”
心间千言,难成嘴上一句。无言相拥,唇齿相靠,一夜良宵,两相缠绵,风也温柔,情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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