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午饭时刻,但八王府厨房内依旧忙乱一片,铁铲与铁锅摩擦的“噌噌”声,柴火“噼噼啪啪”,烤鸡发出的“嗤嗤”声,芳香四溢。
灶台便一个二十三四的小伙汗涔淋漓,左手一提利索的将一只现烤的紫玉鸡装盘,个子高而瘦,朴素的青布衣,额前绑着一根黑色的缎子,黝黑的皮肤却有着水灵的双目,一看就是一老实孩子,其小心翼翼将盘子端到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木桌上,看着席卷一空的菜肴竟有些愕然,怎有女子饭量如此之大,一个蹲坐在板凳上一手啃着雪泥鸿爪,一手已经伸向自己递上去的紫玉鸡,一嘴的油腻,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替他擦个干净,而另一女子眼疾手快,玉筷夹住伸向紫玉鸡的魔爪,空出的手卷过那紫玉鸡,眨眼间已到了门口,不客气道:“本王妃一人独享,你没份。”
那妩媚女子也不生气,眼巴巴的望着老实孩子,眼波荡漾,怕是世上无人能抵制他的诱惑,“唰”的黝黑的脸上绯红一片,“我……我给你做一个。”老实孩子至今都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忙完“香品阁”的活便早早睡去了,哪知半夜闪出两个白衣女子将自己五花大绑,然后又闪出几个黑衣男子轮流把自己扛到这个好似神仙居住的地方,便是以前让自己主厨的李丞相府邸都不及这里的千分之一,城中流传白衣双贼专盗美食酒肴,珍奇异兽,古玩玉石,何时竟连自己这种再普通不过的人都要盗了,可是看着眼前两个好吃如狂的女子竟也恨不起来,只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失踪会给“香品阁”的东家造成多少损失,浓黑的剑眉不由打成了结。
“喂,你以后你就住王府,给本王妃当主厨可好?”莫椟百忙之中招呼着这劫来的大厨,看他这般年轻,要不是美味在前还以为昨晚劫错人了呢。
老实孩子只是傻愣愣盯着碳上的烤鸡,好似有很多烦心事纠结在一起,他虽老实却也不傻,他知道了她们的秘密,知道了令官府朝廷头痛的盗贼的出处,他还能活着走出这扇门吗?可是阁主对自己甚好,而且又那么贪吃,没有自己他该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小。
莫椟见其不回话,知其难处,畅饮几口“清秋醉月”,略带诱惑道:“如若你要走,本王妃也不拦你,只是如若你愿留下,本王妃给你娶房媳妇怎么样?”
老实孩子脸颊上的绯红顿时延续至脖颈,耳垂,莫椟宛然一笑,继续引诱道:“你只管说,喜欢哪样的,本王妃都给你找来,妩媚?清秀丽人?丰满的?纤细的?”
“我……我喜欢他这样的。”老实孩子的手指指向和清,垂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心跳如鼓。
手中的蹄髈顿时落在桌面,和清眼眸睁的老大,一脸愕然,从椅子上蹦下来跳到老实孩子面前,咆哮道:“你……你敢喜欢本少,你敢喜欢本少。”许是激动,双手都经不住颤抖。
莫椟更是笑得人仰马翻,“就许你喜欢秦苡陌,就不许人家大厨喜欢你啊,哈哈。”
“你……你……”和清见人家踩自己痛脚,额头青筋爆裂,本想反驳,却是词穷无言。
嘴角一扬,一口啃下一大块鸡腿肉,咀嚼几下继续说道:“谁叫你扮相跟本王妃差不多,再加上你男身女相,一般人都会误会的呢,哈哈……”
“你不许笑,不许笑……”和清一脸阴郁,便是把本少惹急了女人又怎样,照打不误。
“王妃,王妃,不好了……”管家顾不上行礼撞门进来,瞟了眼‘偷’来的老实孩子,禀报道:“王妃,有人来找他厨子,他说不交出来就把王府拆了,府衙的高手都被他打趴下了,请王妃定夺。”王爷临走特别吩咐他不在时王妃做主,哪知这女人竟把王府搞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这次还不是她惹的麻烦。
“你下去吧,把本王妃的厨子藏好。”莫椟眉头微皱,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每次回来不是都有夜影断后,不可能被发现啊。
“是……”管家微微一偮带着老实孩子匆匆离去。
莫椟和清两人面面相觑,看来是个高手,府中的侍卫虽不及暗夜,却也是一等一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放倒,暗影乃是隐卫,潜伏在暗中,常年隐藏在府苑各处,却与府中的侍卫互不交集,一个白天守卫,一个夜晚蹲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坏了规矩。
“走,本少倒要看看是哪个找死的竟然找到这来。便是子然他老爹来了都不会那么放肆,其他人……真还想不到是谁敢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不给子然面子,有趣。”和清甩袖提起刚不幸坠落在桌上的蹄髈,眯眼打量一番搞不好它还是不错的武器。
莫椟灵目望去,呵,真是好笑,竟是个半大的孩童,身形如陀螺一般穿梭在侍卫,迅如闪电,待侍卫晕头转向之时便被他小小的拳头砸倒在地,刀光闪烁,戾气紧逼,但每次看似要斩落之时皆被他躲过,看似危险却丝毫没有惧色,只是为何这小子越看越眼熟,便是那武功套路都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白衣广袖一挥,喝道:“住手……”
无论是倒地受伤的,正在与那孩童搏命的,听到王妃的喝令皆退之其身后,手握大刀,精神紧绷,两眼直刷刷盯着看似娇小的修罗娃娃,随时准备迎战,眼神中皆无丝毫惧意,便是莫椟都不得不佩服子然的手段。
雪缎锦衣,墨发高束,长长的发带飘荡在空中,明明只是八九岁的孩童,却成稳异常,昂首挺立,目光扫过场上所有的人,最后落与莫椟身上,樱桃小嘴蹦出带危险的气息的话语,“把本少的厨子还给我。”
本是准备帮架的和清眼眸闪过一阵狡黠,一个白鹤临空,稳当的坐卧在屋顶上,继续啃着蹄髈,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娃娃,暗暗替他加油,最好把女将军打到趴下,叫你刚刚欺负本少来着。
难道是师傅的儿子?难不成他十岁便有了麟儿不成?如若是师傅那也不该这么点高啊?跟师傅长这么像难不成是师傅的弟弟?也就这可能的,否则怎会有师傅千里嗅物的本事,莫椟自以为是的以为,饶有兴趣道:“你是春生,还是秋生,还是冬生啊。”
粉面娃娃愕然,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素衣墨发女子,打第一眼起便觉得甚是眼熟。
“说啊,说了给你‘清秋醉月’,紫玉鸡,清蒸江瑶柱,尖氽活鲤鱼……”莫椟随口说了不少美味佳肴引诱道,如若真是师傅的兄弟便很有可能是个馋鬼。
粉面娃娃从袖中拿出白手绢擦掉流出来的哈喇,一脸正色道:“本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夏生是也。快把酒拿来,本少肚子饿了,只要你把本少伺候好了,就不怪罪你偷本少的厨子的事了。”
和清早认出他是自己的师叔,见借刀杀人不成,蹄髈一甩,临空跃去,泪眼婆娑的向粉面娃娃扑去,“师叔……”粉面娃娃一愣,后退一步,胖乎乎的手指在和清腹部一戳,“砰”的一声,修长白色物体砸在地上,身侧的侍卫都禁不住替他疼。
“呀,是和清小鬼啊,真是对不住,师叔刚没反应过来。”夏生一脸无奈,长这么大了竟然还莽莽撞撞,真不知师弟是怎么教导他的。
“师叔?”莫椟脸色一阵抽搐,这么点的孩童竟然可是当师叔,还敢跟师傅叫同样的名字,摆摆手喝退身边的侍卫,说道:“把本王妃的厨子请来菁华殿。”
”什么,什么时候洋洋是你的厨子了,敢抢本少的厨子,本少跟你拼了。”夏生咆哮道,刚做了个‘攀云戴月’的攻势又瞬间收回,她是女人,打不得。
“谁叫你跟本王妃的师傅同名,如若你不叫夏生,本王妃会做个随水人情把那厨子送与你。”莫椟甩袖自顾自的朝菁华殿轻盈漫步而去,瞟了眼着身后怒目而视的小鬼,举手投足与师傅无二,只是八年了不可能一点都不长啊,难不成天生缺陷不成,刺探性的一问:“夏生可曾去莫宫偷过食?”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那个贼宫里的贼丫头,那个老是给本少菜里下药的那个臭丫头就是你?”想起多年前的囧事不由惊讶,想不到多年未见这丫头出落得这般标致。
莫椟优雅一偮,眼眉一挑,“就是本王妃,师傅敢不敢再尝一尝下了烂肠药的‘清秋醉月’呢。”说着,身姿一跃,衣袂飘扬,袖摆好似长了眼睛似的直探房梁,一勾一卷,环抱酒坛侧卧于上座,螓首上扬,墨发垂了一地。
虽是未开封,酒香飘逸四处,引得刚还是八面凌风,独占鳌头的小小孩童顿时泄了气,哪还有刚来来讨回厨子的气势,和清亦是一脸奉承,拿着所谓师叔的小方巾为其擦拭哈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