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椟被劫的第二日,玥皇下旨免除大皇子兰司宁禁卫军统领头衔,收回禁卫军兵符,闭门思过,而大皇子竟欣然接受,顿时激起千层骇浪,震惊朝野,朝中格局变得异常隐晦,不少大皇子党羽偏径离道,此乃不可避免。除了皇家兄弟几人外皆不知玥皇为何无缘无故如此,虽时局不可逆装,但当局者怎会坐以待毙。
比之大皇子罢免之事,八皇子兰景曦便引人关注,民间传闻八皇子兰景曦大婚三日便请旨前往玥影城外驻扎的傲凤营地历练,又传闻八王爷与新王妃感情不和,悲恸欲绝离开伤心之处,又传闻玥皇甚不欢喜这个儿媳,借故支开八皇子,疏间夫妻感情……无论哪个都引得贵族千金,小家碧玉,伶人歌女蠢蠢欲动,有奉上千金白银托熟人打关系的,有在必经之路求偶遇的,有传娟抒情的……此乃玥影城的又一大亮点,八王妃失势,各家族晋升的机会来了。
外头的勾心斗角,外头的居心叵测都与此刻烂漫分离无关。正午时分,冬日照下,让人暖暖洋洋,不经意的西风袭过卷走衣衫上的那抹温暖,莫椟拢了拢身上的白裘棉袄,呼了口热气,鼻子冻的微微泛红,嘀咕道:“怎就突然那么冷了呢。”
“还用说,定是为本王送行的。”冷不经背后冒出一黑衣男子,温雅如昔,清韵如风,黑披风翻飞如浪,玉扇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甚与冬日不符。
莫椟白眼一翻,“神经病,大冬天的风那么大,还扇什么扇子。”冷风又一阵袭来,打得玉脸生疼,话语也被吹的凌奂,也不知那人听没听清楚。从府苑外退回大门内侧,顿时感到暖和不少,不由抱怨道:“这大冬天的,你父皇怎忍心让你去军营?”
“娘子可是担心为夫?”不知何时子然掠到莫椟身侧,将自己的温热通过双手传递出去,笑靥如花,带着几许满足,大有煦色韶光之意蕴。
莫椟倚靠在门轴上,眼角略瞟着穿梭大门,忙进忙出的婢子仆人,冷哼一声,略带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搬家吗?本王妃怎么不知道?”
对莫椟的讽刺,子然亦是习以为常,也不反驳,对付这个女人,自己可是有法宝的,如软虾一般倚靠在软玉香怀中,佯装病态憔悴,“娘子,相公我不行了,快抱紧我,如若不然本王便魂飞魄散啦……”
巨汗,白眼连番攻击,喝道:“给本王妃滚远了,瞧你那德性,怎嫁给你这种人,本王妃真是瞎了眼了……”一掌拍出,子然眼疾手快,黑云飘散,已落至丈外,贼贼嬉笑。
“王爷……”管家躬身上前禀报道:“衣裳冠件300余件,其中黑衫一百三十余套……各类兵器八十余套,王爷特别嘱咐的兰铭剑,轩辕刀,星火暗器全套以及紫竹笛皆在其中,还有铠甲二十八套,其余百余套还在赶制,不日送达,还有……”
看着长长的车队蓄势待发,仆人卫士牵马待侯,嘴角一番抽搐,不由仰天长叹,“此乃本王妃一生犯的第一个错误啊,怎就嫁了这种不正常之人。”
“嘿嘿,如若本王是个错误,那以后娘子犯的错恐怕会更多呢,比如替那不正常的人生更变态的小子丫头……”话未完,香吻而至,落与女子香额之上,幽香似锦,不待莫椟有所动作,墨影翻飞,瞬间卷上车厢,探出一邪魅脑袋,“娘子,你要快点接本王回来啊……”瘪着嘴,甚是敛人疼爱,好似那被远送他乡的三岁孩童与母亲告别。
果然如子然所料,待车队行至傲凤营地,李翁率众将皆等候在此,姿态挺拔如松,虽是躬身而立却仍显一身正气,内心却苦涩异常,玥皇令此等滑头在此,可要小心再小心,如有不妥,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遥想多年前,一黄姓将军脾气火爆触怒那八王爷,结果连番几日醒来皆是赤身悬与树干,最后不堪凌辱而自刎身亡,想到这,不由打了个寒战。
子然幽雅而立,谦谦君子,一一扶起众人,“各位将士辛苦了,本王来这营地,便是小卒,该是本王拜你们才是。”然后幽雅抱拳一偮。
李翁心头冷哼一声,小卒还自称本王,这滑头真是可恶,黝黑粗陋的脸上勉强撑起一丝笑容道:“哪里哪里,王爷请,一切皆准备就绪,内帐休息即可,如有需要,您吩咐就是……”本将只要忍足一个月便能送走这座瘟神,好生养着定不会出错。
子然听此当然喜出望外,堂堂八王爷好好清福不享,当小卒乃非本人之意愿,但还是谦逊一番道:“父皇让本王来历练,李将军指派任务便是。”
“怎可怎可,王爷乃玥国栋梁之才,若有损伤乃吾国之损失,您可在内帐安心谋划玥国发扬光大的宏图志向,此番定比那射箭耍刀的有用,王爷的才华在图纸书卷中才能发挥到极致啊。”此乃军师教于李翁的话,让这王爷射箭,指不定是射人还是射靶,这等危险之人还是藏起来的好。
这马屁拍的子然身心舒畅,拍了拍李翁的肩膀,畅快言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啊,本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样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转身对仆人唤道:“还不来见过李将军……”
“将军,奴才是专门给王爷做糕点面食的。”
“将军,奴才是专门给王爷捶腿捏背的。”
“奴才是专门奉茶的。”
“奴才是摺衣叠被的。”
遥望长长的车队,众人太过惊讶,皆张口瞪目,这是来军营历练的姿态吗,这怎么看着像来安家落户的啊。
子然眼眸一扫,对他们的表情甚是满意,玉扇一展,遮住那抹阴谋得逞的快意,临走时不忘加了一句,“将军啊,本王好意的提醒下,您以后还是不要笑为好,笑的真的跟蛤蟆一样,没有美感的呢。”
寒风扫过,卷起那沙土,众人缭乱了心魂,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会让百姓布衣如此敬重爱戴且传诵天下,为何这样的人却受玥皇宠爱,为何在十几年宫廷斗争中完好无损,不愧是个奇迹啊。这‘雅’字他绝对是当之有愧,无赖才差不多。
帐内,布满金色的纱幔,楠木雕花的桌椅,地上铺着厚厚的紫红地毯,壁上挂着数副仕女诗画图,以夜明珠为灯芯,无不彰显着主人高雅贵气之感。度日如年说的便是眼前之人,软榻之上衣衫半开,露出魅人的锁骨,墨发缭乱,铺卸在软榻衣衫之上,半瞌着双眸,浓密黝黑的睫毛织成两道弯弯的月牙绽开在白玉雕刻的脸颊之上,眉头微皱,没有女人的日子还真是难熬。
门帘微启,带进几缕冷风,子然不由打了个哆嗦,一青衫小卫垂首跪拜在地,“王爷,青淼回来了。”名唤青淼的男子脸上略显疲态,连续几日自己都来回王府与军营间奔波,王爷无聊了便打发自己回府邸,有时只是为了带一句话,比如说:“娘子快来救救本王啊。”又或是“娘子,本王想‘做做’。”又或者“娘子,本王想压床了。”然后倒霉的便是自个儿,每次王妃听完都暴跳如雷,生气的女人本来就是吃人的母老虎,别说武艺了得的女人了,身上传来的伤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以后便是死也不要讨老婆。
软榻上的人顿时跳起身来,略带引诱道:“青淼,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看看。”
抬头,紫一块,青一块的伤口依稀可见,脸颊红肿得看不清容貌,好似一稀有物种,前几日的便稍许淡化,今日新添上去的却异常醒目,可怜的青淼啊,却不知自己成了子然每日玩乐找趣的宠物。
子然对此满意的点点头,那女人果然还是那么粗暴,嘴角微勾,呢喃道:“这次王妃可有说什么,骂什么吗?”
青淼想了半天细节,睁着类似铃铛大小的眼睛(莫椟也忒心狠手辣了,竟把这可怜的孩子打成了猪头),回忆了一番道:“没有向前几天那样骂王爷了,今天王妃温柔了不少,本来该打奴才五拳的今天只打了两拳,她说王爷该好好读读四书五经,孙子兵法什么的,陶冶下情操便不会那么……那么无耻了,王妃娘娘还说……她把书都准备好了,您只要睁开眼睛自己看就好了,别懒得跟那……那什么猪一样让别人帮你念,那样就是隔衣抓痒,她还说让您不要每天都让奴才回府邸,她嫌烦了。”说着,还老老实实取下身后的包裹递于子然手中。
子然接过包裹,盯了眼被打得不像人形的青淼,真是个老实孩子,娘子怎狠得下那个心呢,玉脸上露出少见的心疼之色,六分假意,三分戏谑,轻言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这几日便由青麟带班吧。”
话语如清泉滋润在干涸的大地之上,青淼含泪退出,终于苦日子到头了,再也不用挨打了。本想畅笑一番,只是脸肿的太大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