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星熄,日光初显,满目光景。
一日沉浮,一日又现,日复一日,不曾断绝。
想是来日来奔波劳累,息于马上,睡于马上,而且昨晚一直在想作战方案,以至于比往常起的晚了不少。
噩梦初醒,跳起身来,羽冠束发,合上衣裳,铠甲披于身上,胡乱洗了把脸便往外头走去,莫椟有丝不快,这章清,丁城主也真是的,想是自己即是公主,又是将军,更是女子,府中皆是男丁,一系列的因素导致这个懒觉的发生,其犹然一叹。
此时章清亦在莫椟门口徘徊,这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见莫椟出门,忙迎上去,不等他开口,莫椟问道:“章副将,可用早饭?”
“还未……”
“那好,那就一边用,一边说说情况。”莫椟见章清一脸憔悴之色,短短几日,便清瘦了不少。
“城中百姓逃的逃,跑的跑,能用的也就十来个人,不过方案已出,解药也配制出来,只是材料恐怕不够,小的昨夜已经派人去临近周城去取了,算来也快回来了,不成问题,最近李恒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希望能熬去,对了还有,齐衡那小子的兵昨晚半夜也到了,小的看他有些能耐,那些兵就让带了……”
“那就好,章副将,接下来展城不成问题,虽然本将的手段不正当了些,不过对什么样的畜生就用什么样的刀具,这般下来,他们恐怕会退回耒城,可是守城可比攻城难啊。”莫椟递了几个馒头过去,叹息道。
“将军远虑,小的佩服,可那也是不得已为之的。如若霍将军那边不成,那我们攻城可就会面临耒城,还有主攻烽城那方的两面夹击,退不成,上又不成。”章清看着手中的馒头,战事在前,真是难以下咽。
“是啊,不过霍军师小事胡闹,大事可不含糊,相信他会如本将想的那般。”
“将军,烽城的加急信。”
莫椟挑眉一笑道:“这霍狐狸跟本将想到一处去了,逼敌入耒,共击之。对了,那个齐衡现在可是有用武之地了,你吩咐下去,让其带5000精兵,无论什么方式,乔装也好,爬墙也成,给本将混进耒城,来个里外合击。”
“那小子现在在城头,属下这便去。”
“慢着,本将也一起去,倒想见识一下城头下的玥狗长什么。”莫椟黑眸中流露出狡黠的流光。
日宽天清,日头倾洒在身上的暖意只是让徐徐的西北方吸食的干干净净,莫椟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双手张开,似在体会清风的阵阵凉意。
而章清却目光一沉,这将军也忒狠了点吧,对路边不少因战争逃走而遗弃的老人,亦或者病死在路边却无人掩埋的尸体,亦或者……都无动于衷吗,女子不少都该动容下的吗?至少不应该如她这般,脸色还挂着微笑的。
莫椟余光瞄到章清脸色的阴沉,不悦,说道:“副将,你能为他们做什么吗?”
章清“啊……”了一声,难道自己脸部表情有那般明显吗?是啊,自己是同情他们,可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情做,也只能是同情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何况你我,帮助一个,那也只是一个而已,如若退敌,那就拯救了一批人,如若有好的计策,那边可以少牺牲将士,孰轻孰重?如果你帮不了,那就请不要看,不要同情,何苦多添一份负担。”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脸孔,仿佛眼前都与自己无关,不动一丝恻隐。
章清一震,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为何听了会有类似辛酸的东西溢出,这椟凤将军可比我更像军人,胆识气势上便把自己比下去。
登上城头,竟无下脚之地,地上竟坐卧着不少士兵,真是太累了,竟然坐着也能睡的那般熟,但手中却紧紧握着弓箭,红枪之类的兵器,似乎随时准备迎战,莫椟屏息静气,纵身一跃,蜻蜓点水般向丁城主处飘去,章清随之。
丁城主见其两人过来,怕其怪罪,忙轻声解释道:“将军,这些将士太累,下官便让其休息2个时辰,轮流执勤。”
“丁城主说的对,有了精神才好作战嘛。你也昨夜未眠,休息去吧,这里本将看着便是。”莫椟见其一脸憔悴,如霜打的茄子般,脸上呈现不正常的暗红色,眼里布满血丝。
莫椟北风而立,垂下的发丝迎风而起,凌而不乱,衣袂飞扬,风姿卓绝。远眺可见滚滚黄土,尘土飞扬却没能湮没玥国驻扎的营寨,其深叹口气,可惜,可惜了这黄土啊。
一切似乎都那般平静,章清平静的告诉他齐衡那小子出发了,然后再告诉他药草都已齐备,再然后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艳阳高照,职守的将士又换了几批,而莫椟看久了远处也有了丝睡意,这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时刻啊,暖暖的,不过貌似这也算是个攻城的好时机吧。
果然,哨声起,“敌军又来啦……”的声音悠然而起,本是疲惫不堪的士兵顿时精神振作起来,地上卧躺着的也跳起身来,看来他们的思维一直呈紧绷状态,虽睡犹醒。
弓箭手准备,盾牌准备,投石器准备……
原本蚂蚁状的黑点此时已经如螃蟹般大小,旗幡随风而卷,战鼓雷雷,仿佛每一下都敲在莫椟的心头般。
“章清,军士可都服用解药了?敌军离城50丈,弓箭手掩护,倾倒药粉。”不知为何,莫椟虽未行过军打过战,却丝毫未有一丝紧张感,有的只是临战的雀跃,仿佛自己天生便是将士一般。
“是,属下一切安排妥当。”战鼓声,铁骑踩踏黄土的声音……一切吵杂声夹杂在一起,莫椟却还是分辨出了章副将的声音。
一切都如预期的那般完美,在莫椟的眼中,那些飘扬似雪般的白色粉末状物体洋洋洒洒,与敌军铁骑扬起的尘土交融在一起,掩盖了黑压压的军队,那是件极美妙的风景,恨不得现场找个画师记录下这壮观,唯美的画面,此刻她体会到那个八王爷带画师上战场的用意了,的确,这是件有趣的事情,其嘴角一扬,绽开了一朵世界上最美的罂粟花,可惜无人来得及欣赏便凋谢了。
这帮子队伍还真傻,就没感觉到不妥吗,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尽吗,竟然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前冲,莫椟瞪大了双眼,不敢眨眼,唯恐错过今天最华丽的画面。
离城墙近了,听到弓箭摩擦着空气射向敌军所发出的嗖嗖声,然后便是铁骑倒地,铁骑上的兵士倒地,本是扛着扶梯的士兵此时却压在了扶梯下……一切的一切所扬起的黄土最终掩盖了那些雪白。
忽闻城门打开的“呜呜”之音,如泣如诉,只见章清领着万千铁骑军冲锋而出,犹如过江长龙。
不多时,空气中血雾弥漫,与滚滚黄土混淆在一起,却别有一番风味。
莫椟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喃喃道:“这味道不错,本将喜欢……”便移眸望向远处,深思似乎也有些飘然。
那本是浅浅之音,但站在其身后的丁城主却破开杂音,印入脑髓,从头凉到脚下,脸上本是沉着之色此时也有了几道裂缝,不知是震惊,还是后怕,还是敬佩,还是什么,自己本是两个女儿的父亲,想自己亦是四十开来的人,见过的女人无数,温柔似水,热情如火,清淡如莲,高洁似竹,再不济也是小家碧玉,淳朴善良,却不见其属于任何一种,难道公主便与寻常女子不如吗?想来便是这样吧。
半晚时分,西头的落日沉沉落下,只是余温渲染了周身的几道云霞,如锦如绸如缎如纱。
此刻滚滚的尘土也渐渐平息,其掩盖着的欣红一片渐渐映入眼帘,在其衬托下,这片黄土地显得分外阴沉,沧桑。
“禀,将军,末将等人歼敌2万有余,自伤397人,死574人,敌营退后10里,恐怕……”章清一身血泥,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军的,其来不及休息,便来向莫椟报告。
本是坐卧在地上,悠闲的哼着小歌的莫椟见章清夹杂在战争的喜悦与对穆城的担忧之中,叹息道:“哎,这边的敌军短期内定不敢再来,除非他们解决这毒风问题,希望霍军师那边也有如我们这边般顺利,不然,这边剩下的3万敌军久攻不下,便奔他们那边去了,那就难了。”
“是啊,他们连占五池,骄心起才分兵而攻,如若回笼,只攻穆城一处恐怕不敌,况且穆城可没这边这般好的风向。”
那头,李恒坐在主营中大发雷霆,咬牙切齿道:“狗贼,这般不道义,这种手段都使得出。”
其手下只是单膝跪地,听其责骂。
“你们说,莫国怎如此无耻,眼看白花花的毒药飘然而下,我们却不能救我们的弟兄回来……”说到此,本是25开外的大男人竟哽咽了。
“将军,不是您的错,就是去救,便也是自寻死路,死去的将士会原谅我们的。我们要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哎,都怪我求胜心切,传令下去,赶往穆城,帮黄将军攻下穆城,再想办法,这展城久攻不下,想来它时候未到吧。”说到这,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