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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晚市

(一)

夕日将垂,夜却还没降临,这,正是晨昏交替之处。不多不少,小庙那破旧的窗棂上,正好有一线天光射入。

人已陆陆续续地来了,大部分是摆摊的,他们都从那间明明是空空如也的小庙里走出来,魔云星使看得清楚,是从神龛后面出来的,但魔云星使今天白天坐在神龛旁时并没有发现那座神龛有什么异常。

难道这里也是一个从未被天界发现的和北方邪神一样的法外之地?那他们又是谁?

摆摊的人大都和小童子认识,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谁也没有注意到童子身边的人,或者说,是谁也没有在意。

摊主们各自支着各自的摊子,忙着各自的事情,一时间,林子里竟也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夜,很快就来了。今夜的天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但都明亮异常。

待各摊主都将各自的摊子准备停当,便都在摊头挂一盏黄澄澄的明灯。过得一刻,这片不大的林子,就全让这种柔和的黄光照满了。

那条路上,远远的,有欢笑声传来,真正的狂欢就要开始了。

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小童子耐不住寂寞,四处窜跳,不过他究竟不敢走得太远,生怕魔云星使找不到他。

月到中天,路的那一边,来了一个人,那人驮着背,步履蹒跚,看样子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是他!魔云星使手指动了动,但人却没有动。

他曾立下重誓,如果那一日再让他见到那老者,必诛!

可那老者当年既然能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日如若他沉不住气,那就必然会从他手下逃过。

老者却似乎未曾察觉到这一切,依然缓缓走向这繁华的灯火阑珊处。

直到……

他居然从魔云星使的身周两尺之内走过。

魔云星使迅如疾风地探出右手,那老者始料未及,一扣之下,居然扣了个正着。

“你……”那老者瞳中满是恐惧之色,想要挣开,但魔云星使五指如钳,又怎容他动得半分。

魔云星使只是冷冷地从他面上扫过一眼,道:“不是你。”

“爷爷!”那童子在不远处见到这番情景,不知发生何事,慌忙跑来。

“你……”那老者听见声音,微微侧头,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这眼神,不错,就是他,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就是这一眼,让魔云星使永世难忘。

“别过来。”魔云星使高叫,一边探出左手,抓向那老者,那老者却不知如何一闪一避,躲了开去,下一刻,竟已在丈余之外。那小童子本就距他不远,一伸手,已给他擒在手里。

魔云星使手中只剩下了他断去的一只手臂。

他竟不惜断臂。

“不错,比当年要精进多了,”那老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对这小娃子的死活坐视不理,要救他,跟我来。”

一瞬之间,原本热闹繁华的夜市突然变得悄无声息,所有人竟都已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只余百来盏黄灯犹在风中摇曳。

那老者逃走的方向正是背离追花阁的方向

他到底该不该追呢?

追是当然要追的,只不过……

(二)

“怎么回事?”马尾气喘吁吁地跑近,脚下丝毫不赶慢,“包围圈已在结界十里之外,而且正在越缩越紧。”

“壁君没拖住他吗?”龟孙子紧张道。

“不,看样子他好像不在。”

“不在?等等,壁君他们有危险。”龟孙子飞快地赶出去,脚下居然一点也不慢,“唐阁主,总阁就劳烦你照顾了。”

“好。”唐谬那双素来迷离的眼睛此刻竟然亮得发光。

(三)

壁君将背上驮着的布袋狠狠向后砸去。

若不是因为他有再生的能力,只怕他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他们刚跑出那片树林,就遇上了魔云星使手下的天兵。

他们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魔云星使不知何时已站在树林外,冷冷地看着他们。

原来他早就识破了,等到现在,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是为了领教领教这追花阁到底有什么高招。

但他却没有杀他们,只是像赶着一群羊一样地赶着他们四处逃跑。

并不是魔云星使不想杀他们,他从来喜欢速战速决,但不知为什么,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折磨对手的快感,他要把他们赶进追花阁然后一起杀了。

就像围猎一样。

就像人看着三只已在捕鼠夹里的老鼠一样。

这里的上百只妖魔鬼怪平时虽然没有训练过,但此刻居然也丝毫不乱,象鼻领头,壁君断后。

这里是?追花阁的边界,怎么被赶到这里来了?壁君一惊,他们慌不择路,居然又被赶回来了。

这里原本氤氲在边界的雾气已消退了一大半,但也许还能再支持半个时辰,但最多也只有半个时辰。

壁君站住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没有躲进那尚可给他庇护的结界。

他很清楚,总阁和外界的联系现在已经被全部切断了,飞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多半阁主出事了。追花阁分散在各地的战员也还没来,应该是被天兵牵制住了。

总阁现在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

那么现在他们就算是躲进结界,又还能支撑多久呢?若总阁就这样被天兵攻下了,将来想要东山再起,只怕也很难了吧?他们曾经等过整整两百年,这两百年,是毫无希望的两百年,可是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才等到了今天。难道这一切就要这样不甘心地毁于一旦吗?

不,他不愿。他知道他们对于天兵来说只不过是蝼蚁,但,那就让他们和结界共存亡吧!

他身后,所有的妖魔鬼怪竟也都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走进结界。

龟孙子骑在马尾的背上,如风般的赶来,透过已不甚浓的雾气,他看到了那些结界外的兄弟们,也明白他们的心意。

他们都是妖魔鬼怪,都是遭人排斥的不详之物,他们曾经在隐姓埋名地生活一起两百年啊!

难道就真的没法挽回这一切了吗?

魔云星使向后摆摆手,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他们究竟要做什么?难道还有厉害的后招?追花阁屡次让他栽跟头,虽然已成竹在胸,但倒也不可小觑。

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但这僵局并不长久,因为魔云星使很快就看出,他们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群被逼上绝路的老鼠,没有任何救援。

于是魔云星使向前一指,天兵很快就会把这些妖魔鬼怪踏平,把这结界冲散,把这三年来不可一世的追花阁夷为平地。

“先进来!”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喝。妖魔鬼怪一听到这个声音,居然就都掉头跑进了结界里。

大喝之人居然隔着结界,用刀光硬生生压下了天兵的第一波攻势,但那人面前的结界也被冲散了不少,墨色的身影自若有若无的雾气里隐约地透出。

那人手下不慢,很快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划燃了,在天兵第二次攻势之前又将这刚打开的缺口堵上了。

魔云星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道:“等等。”于是天兵马上就停下了。

魔云星使向着刀光处一拱手,说道:“阁下可是天啸分阁主龙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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