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一直未变，穹顶之外不过是人类想象的空间，穹顶之内是人类自己。如果有一天，世界不再做任何改变，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失去了想象力呢？A090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处，也许是两粒豆子的作用，将他自己困在这里。那么在中星市的大街上，有一天出现了一个流浪的人，人们都以为他是疯子，因为他自言自语，因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因为他听不到人们对他的怜悯和轻蔑，一个疯子仅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人偶尔看到了，别人就以为他要闯进他们的世界中，别人多么自以为是啊！疯子根本看不到他们。
A090坐在那里无事，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想到最后，决定永远不走出这间屋子，对听到的外界的一切响动置之不理，为了避免被人误认为疯子送进精神病院。如果手中的三粒豆子丢失了，A090无法在实验结束之前找到漏洞，和AI工厂的对抗不战而败。
一个人坐着发呆实在是无聊，A090顺手扔起豆子，一次扔起的力度过大，手举在空中半天也没等到那粒红色豆子掉下来。想起前面的声响，一定掉进上面的旧吊灯里面去了。A090将沙发推到吊灯的正下方，踩着沙发背不仅找到了沙发，还发现了一本纸质的笔记本。现如今，这本笔记可以进入世界级别的博物馆中得到细心的收藏，封闭在小小的玻璃罩内仅供人们观赏，而且要保持距离观看。
A090翻开第一页，上面按满了红色的手印。捕捉到其中最大的一个指印，从指纹纹路粗细来看，这明显是一个手掌粗糙的男人手印，而且是大拇指的指印，A090猜测这是窦强的拇指印，旁边那个指印比这个小了一圈，很有可能是B231的。
“一定是B231的笔记本。”A090想起第一次见到B231时的场景，那时他坐在自己的后面，看起来忧心忡忡，一直长吁短叹。A090没有关心他在叹什么，后来见过他开朗地从通道里跳过，如今的他和十年前的他大不相同。尤其令A090不理解的是B231面对窦强表现的极为冷淡。
就在A090即将想到事情的关键所在的时候，笔记本突然自动翻到B231记下的有关智能语音产品的一篇笔记。
“郑一斗？”窦强一直这么称呼B231，这是他在中星市的名字，十年，很明显笔记中郑一斗曾经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B231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过往的事只记得七八分。A090叹息着已经自食其果，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对于中星市人无比重要的姓氏都忘了。
忘了便忘了，A090这样想着。一个人这一生忘记的东西多了，有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能要求他全部记住，包括自己的姓名。A090合上笔记本，在整栋房子里走了几圈，自己放置工具的独立闪门成为了一个幻象，看得到却摸不着。
“也许连我自己都是假的。”A090决定什么也不做，这也许会让工厂着急，没有动作就无法实行下一个命令。窦强迷迷糊糊栽进绿豆里，就是一个动作指令，这次失踪事件，让A090认清了AI工厂的本质，他无论如何不能允许AI工厂随意动用人类作为实验对象，如果要挑选一个人，怎么不选A01作为实验的研究对象呢！应该让他尝试一下当实验小白鼠的滋味。有些事情，非得感同身受不得体会。
距离AI工厂附属居民楼五公里以外的街道上是B231匆忙的身影，他快步追着地图的绿色路线，希望能赶在黑色豆子发挥最后一个功效之前进入传送门。AI工厂在进行各种实验之前，都会把其中的意外可能性进行数万次的演习，力求每一次实验都能够顺利进行。A090现在处于“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境，黑豆就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爆发威力吞噬掉周围的人或者是物。B231无法预料工厂的紧缩实验将黑豆的威力减弱到什么程度，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如果黑豆的威力真如此巨大，那么自己应该再跑快一点。
飞行大道上，只有B231拼命奔跑的身子，却没有影子。眼看着地铁就在前面，B231怎么也抵达不了，上面的电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太多了，如果能有一件如意的事，无论如何也要高兴几天。
“09！09！我真倒霉！”B231只好往回跑，真的让这个在大街上发疯的前辈说中了，他出不去了。
黑岩豆子不会有阻隔的作用，绿色的豆子具有转移人体的功能，红色豆子可以完全记录实验中的细节。那么只有一种可能，B231晃动手环看了一下时间，日期显示这是他主动申请任务的第二天。他明明是在第三天乘坐地下铁抵达中星市的，到了晚上已经和窦强、A090碰面了。现在只是时间变了，日期并没有变化。B231推断自己没有来过中星市，他一定还在AI工厂内。
“那杯茶，是那杯茶。”B231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睁开眼睛时已经抵达工厂附属居民区的智能门口，值班室的机器人一直闭着眼睛，就连机器人也是假的，工厂预订的实验进程到达一定阶段就会抛弃不必要的环节，所以刚刚B231离开时还看到机器人动作不停，现在它连假装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B231准备离开老钱的实验室的时候，被C081叫到工厂大楼另一面的休息区，那个女孩和自己聊了很多，从AI广场的反重力瀑布到工厂内部的实验室，从她自己的喜好说到秘书工作的无聊，她开玩笑地说自己已经看腻了工厂上层的大人物的脸。紧接着，女孩给他一杯安神茶，他喝了便睡到第二天，看看时间就直接乘坐电梯抵达到沙漠下的地下站台。
“我被骗了不止一次！”B231猛地想起自己进入AI工厂的源头，他被AI工厂的科学荣誉诱惑了放弃了最后的审判运动，有的人骂他见利忘义，有的人赞同他识时务，还有的人无比羡慕B231的机遇。没听说过因为退换货被工厂招进内部任职的，而且B231当初只是修补网络漏洞的小杂役，这样的外包工作，中星市的智能区有十分之一的人都在做。
B231叩响了自己家的家门，A090站在门口等了B231很久，“门开着。”A090看着对面的那幅画，其中一块碎片中的凸起部分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怎么出去？只有你经验丰富，带我出去吧，老师。”B231不得不求A090。
“画有问题，一定是漏洞！”A090摘下画，扣下那块凸起的碎片，一个弹力球镶嵌其中。A090终于发现这是方盒子怪的碎片了，看来方盒子怪早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迈入陷阱的道路，没有方盒子怪，这个实验恐怕无法进行。
“那就毁了它！”B231的提议不错，可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毁掉它的能力，况且现在的方盒子怪就是被摧毁后的重组状态，静待时机是A090的提议。B231读过自己的笔记，脸上浮现出十年前A090第一次见他的那份忧伤，“我忘了很多事，您呢？您想起自己到底是谁了吗？”B231重新把画挂上去。
“我是谁？这个问题很关键，我是谁？”A090想的关键所在并不是他真的是谁，而是这个问题和现在的实验有着紧密的关系，他是谁？只能靠他自己去寻找。
“你和我一定有关系，还有窦强。”B231从A090手里拿出那粒黑豆子，然后拿起绿豆，两个豆子摩擦一下，A090看到B231消失在自己面前。
A090迟疑地拿起两粒豆子，摩擦了几下都没用，反而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