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挺大的，隔音效果好，四层小洋楼，一二楼楼梯都很宽，空气流通，会让顾客有安全感，一楼是书籍区，二楼也有一半是书，另一半就是阅读区，给顾客坐着看的——欧阳清源不在乎顾客会不会直接在这里看完了不买影响生意。
当然，毕竟是书店不是图书馆，所以座位十分有限，孟半醒下楼时匆匆撇过一眼，三张小沙发围着一个茶几，一共两套，窗边挂着一株吊兰，赏心悦目。
而那套小沙发，楼上有一套一毛一样的——装修好可以入住那天她就怀疑过那套是不是多出来的。
然而现在孟半醒第一个想法是——怎么的摆个茶几是还打算给蹭书的人好吃好喝招待着是吗？
所有的书籍都已经归纳完毕，货车已经开走了，第五清源正拿着扫把扫搬书拆出来的纸屑垃圾，见她下来便冲她笑了笑：“嗯，要出去？”
孟半醒把自己外套上的纽扣由下往上一颗颗系好，“出去……逛逛。”
“钱包钥匙手机。”第五清源温声提醒，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孟半醒拍了拍口袋，冲他点了点头，出去了。
现在比上午要暖和一点，但还是能把人冻得够呛，孟半醒拉上了卫衣的帽子，把手放在口袋里。
她没搭公交车，戴着耳机线一个人顺着大路步行走了几近四站，左拐右拐，最终，脚步停在一个院子门前。
那个院子很大，大门关着，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围墙都掉了皮，涂满各种孩子的涂鸦，陈年的，崭新的，都有。
孟半醒缩了缩肩膀。
她摘下了一只耳机，面无表情地站着。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
燃烧过的痕迹。
这个时候，孟半醒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她穿了牛仔裤和高帮鞋，也套着已经连帽卫衣，然后是一件口袋很大的牛仔外套，对她来说，现在不算冷。
可这一路走来，她却都在微微颤抖，连孟半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冷，还是在……
还是在害怕。
现在，她能清楚感觉到那种寒冷，已经渗透了她的身体，侵入她的心脏，血液都将要凝结，那种寒冷，骨子里都发疼。
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已经凉到没有温度了。
她认真地看着。
看着大门上方那熟悉又陌生的牌匾，上面那五个毛笔字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褪色了，但入木三分，孟半醒能看见。
星星的院子。
这是一间历史悠久的，齐丘市唯一一间孤儿院。
孟半醒没有动，她感觉自己的脚灌了铅，甚至没有知觉了，反正就是挪不动步子。
“你好？”
她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素色羽绒服的女人正往这边来，看着眉慈目善的，眼睛看着她：“嗯……这位小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家目前，不怀疑那是假的。
孟半醒皱了皱眉。
女人见状，立刻说：“你好，我是星星的院子的院长，我姓陈。”
“……哦，”孟半醒语气淡淡，“我以前……是这里的孩子，那时候院长还是吴丙。”
“哪一年的？我怎么没印象？”
孟半醒眯起眼。
见她这样，陈院长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说：“哦，我以前也是这里的孩子，如果你是这里的我应该会有印象的。”
怎么可能会有印象，离开的时间越久，他们就会被世人遗忘。
但是孟半醒记得她，陈琳，当年院里最大的孩子，没想到十年之后她成了这里的院长。
孟半醒说了一个年份。
陈院长轻轻地“啊”了一声，又说：“有十年了吧，那时……好像没剩几个人了，我就记不太清还有谁了，你还能回来，挺好……吴院长已经去世了。”
孟半醒垂下眼，“我知道。”
因为过度操劳，五十岁的年龄七十岁的面容，早早撒手人间。
她知道。
“那你……要……”陈院长有些犹豫，“……进去看看吗？”
孟半醒愣了一下。
陈院长笑了笑，往门口走：“现在孩子们正在上课吧，你可以去看看。”
久违的，藏在记忆里的，孟半醒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的，大门“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重新回到她的耳边。
孟半醒长长地舒了口气，隐隐约约有呼出来的白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