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的人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最近很多人都不大敢出去了，觉得校内会安全许多，反正饭堂的饭菜也不是特别难吃——顶多是有点难吃而已。
周楼端着白饭和饭堂提供的免费例汤，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连个角落都找不到。
以前他都要找个角落，对着墙吃，才能尽量保证摘下口罩时不会吓到什么人，那些人以前知道他的模样，所以看到他在哪里吃饭都不会靠近。
但是今天饭堂太热闹了。
他漫不经心地逛着，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到校园里找个地方吃——就算是裴成豪死的围墙那边也比这里好很多。
“喂——滚开！”
周楼的肩膀被用力一推，手就压在那道乌鸦的抓伤上，周楼还没来得及痛，整个人就已经被推倒了，撞在旁边的桌子上，汤汤饭饭撒了一地。
——这张桌子，坐着初中部最出名的几个刺头。
险些被汤泼到的一个男生当场就暴走了，把筷子一摔，冲周楼大吼：“喂，你没长眼睛？！”
刚刚那两个在追逐打闹撞到他的学生已经跑了。
周楼呆呆地坐在地上，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又是这样。
这些人永远也看不到到底谁对谁错，他们只知道，弱者就该被踩在脚底。
他活该被孤立，活该被冤枉。
他没有犯任何错误，但那些人好像总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男生本来想来揪他领子好好教训一顿，但一看到那个口罩，他又面露厌恶：“……周楼？”
口罩已经成为了“三中第一丑男”周楼的标志性象征。
众所周知，“周楼”这个名字，这个人，就是三中的病毒，就是“丑”的代名词。
“啊，周楼……”另一个人也放下了筷子，像吃了半只苍蝇一样恶心：“看到那张脸我就吃不下了。”
其他几个人哄笑起来。
“喂，周楼，你摘下口罩呗，”有人笑嘻嘻地起哄：“我还没见过周楼到底有多丑呢！”
“喂喂喂，你很有勇气啊，这么多小姐姐吃着饭呢，我见过，恶心得我把饭都吐了！”
“我哥说他第一次见周楼就做了好几天噩梦……”
“哇不是吧，这么猛？”有人凑近了一些，“周楼！你家里人会拿你照片辟邪吗？”
哄堂大笑。
周楼没有动，从小到大，他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更狠的都经历过，他只是觉得可惜，午饭没了。
他只是觉得……委屈。
很多时候他都想一死了之，他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但父母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他也就没了理由放弃这个家。
他真的觉得很委屈……
“你们在干什么？”
在一片哄笑中，这道女声显得格外清晰。
那些学生看过去，开始交头接耳：“这谁？”
“这就是高一的孟半醒啊。”
“卧槽女神，真的好漂亮啊……”
“孟半醒问你在干什么呢，赶紧回答啊哥！”
本来嚣张得日天日地的刺头们立马变得乖巧起来，最开始的那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说：“学姐好！学姐有什么事吗？”
校园传闻，这个新来的一直都是高冷形象，少有主动找人搭话的时候，他们可以回去吹牛逼了。
孟半醒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隐晦不明：“……我找周楼。”
所有人皆是一愣，包括周楼自己。
如果说，周楼是“丑”的代名词，那孟半醒就是“美”的代名词了，这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怎么会打破次元壁联系到一起呢？
周楼怀疑自己的幻觉是不是更严重了，但孟半醒已经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周围看戏的学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周楼何许人也，孟半醒又是何许人也？
“我……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这个世界玄幻了吗？”
“呜呜呜，妈妈，我害怕。”
“讲个笑话，孟半醒亲自扶周楼起来。”
在之前或许只是个笑话，但是现在，这是事实。
周楼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他不想哭的，但是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起来，”孟半醒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
从来没有人，在他的世界里如此清晰明朗。
从来没有人。
“你帮我找回了猫，我当然要谢谢你。”
午休时间，校园小道并没有什么人。
孟半醒和周楼并肩走着。
周楼依然拘谨，走路的腿都僵硬得不像自己的，结结巴巴地说：“但，但是我只是陪你找……猫是你找到的啊……”
“四舍五入不就是你帮我找猫了吗？”
孟半醒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便当，递给周楼：“你的饭不是撒了吗？呐，我请你吃饭。”
“你……你怎么这么确定我的饭会撒，提前准备？”
“没准备啊。”
“那……”
孟半醒把便当塞进周楼手里。
她平静地说：“因为这是我的饭。”
第五清源亲手做的呢。
周楼愣住，还没来得及拒绝，孟半醒已经挥了挥手，又说：“我们两清啦。”
她开始往后退，眼睛还在盯着他：“……再见。”
这个再见，有字面意思，也有深层含义。
比如说再也不见。
